浮梦皱着眉:“这谢三公子的梦境怎么这般黑。”既然已经身处梦境,就该有梦中景象才对,怎么会漆黑一片。
浮梦捏了个法诀,手一伸,从虚空中拿出了一盏巴掌大小的淡蓝色的灯。
那灯芯的火是微微的蓝色,小且有些飘忽,浮梦对着灯打了个响指,火焰顿燃,灯变得明亮无比。
周围的景象在灯照耀下,从全黑变成了一片刺眼的白,浮梦忍不住微闭了眼,缓解这变化带来的刺激。
待她看清,周围除了白色,还是什么景象都没有。浮梦放开灯,那灯如有生命,漂浮在半空中,绕着浮梦转了一圈。浮梦定睛看去,周围依旧什么景象都未出现。
“不应该啊……”浮梦奇怪极了,这灯名为引魂灯,是她独有的法器,灯火能助她看清梦境中的景象,更能寻找到梦境中的梦魇。
要说这梦魇,便是人心的执念。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每个人都会做梦。庄周梦蝶,问梦中是真实,还是真实是梦境,梦境也是人之灵魂存在的第二世界。
心若生了执念,执念在梦境中极易成魔,这些魔物诱惑着人的灵魂,用虚幻达成他们的所思所想,让他们被梦境所困,最后被魔物吞噬。这些魔物有另一个称呼,梦魇。
人若是被梦魇住了,就会精神不振,日渐消瘦,分不清梦境与现实,最后人如空壳。
听起来很难懂,而对浮梦而言却很简单,因为她要做的事只有两步,不过是将这梦魇找到,而后,吃掉。
就如世人常说:“这噩梦你若是不想要,就给貘吧。”
不过现在引魂灯寻不出梦魇的踪迹,那就只有一个方法了。浮梦挥手将灯召回吗,凝神捏了个法诀,摇身一变,成了一只黑褐色的小兽。
这是浮梦的真身——食梦貘。
比起那些个狐狸凤凰的妖精,这个真身长得实在不好看,全身黑褐色的硬毛,顶着一个半长不短的鼻子,既不软也不萌,还特别像猪,唯一的好处就是,能吃。
好在浮梦连自己人形时候的样貌都不曾在意过,对这个不能改变的真身自然更不在意。
浮梦吸了吸自己的短鼻,仔细辨认,终于闻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那是一股子腐肉的味道,正从梦境的深处发出来。
她循着味道往前走,只觉得这脚下的世界和寻常的道路并无什么两样。只是周围的景色毫无变化,依旧还是白茫茫的一片,一时也分不出走到了何处。
浮梦心里也不着急,就这么慢慢地走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突然,前方出现了一个模糊的黑色人影。
浮梦心生警惕,那个人影虽然快黑糊成了一个黑色的斑点,但是凭着直觉,那绝不是谢三公子。可既然是谢三公子的梦境,为何他不在?难道已经被梦魇吞噬了?
浮梦不敢再靠近,那个人影像是察觉到了浮梦的存在,它慢慢转过身,快速向浮梦飞来。
黑影飞行的速度极快,快到面前,浮梦才看清那是一个身穿黑色长裙的女子,她黑发及地,浓密地头发连脸都盖住,她低着头,全然看不清什么模样。
女子飞到浮梦面前停了下来,浮梦一时不知道这黑影想做什么。
只见那黑影缓缓抬起头,只露出一张紫红色的嘴,那嘴奇大无比,几乎到了耳根。
女子阴气森森地笑了一下,脑后分散的长发,像一双黑色的大手,铺天盖地。
黑暗,瞬间袭来。
浮梦心中一惊,暗叫一声糟糕,将身体团成一团,念动法诀,迅速离开梦境。
她心中唯有一个念头,这梦,吃不得。
浮梦回到谢云书的房间,谢云书头顶的气泡并未变得清晰,原先有些白雾朦胧,如今变成了黑气沉沉。
谢云书似乎被梦境所扰,眉头锁得死死的,整个人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浮梦从身上摸出一个蓝色布袋,掏出一把粉末洒在了谢云书点燃的熏香里,这些粉末能减少梦魇对灵魂的伤害,让谢云书先睡个好觉。
浮梦看着谢云书的眉头渐渐舒展,呼吸终于顺畅起来。
浮梦松了一口气,她并不打算告诉谢云书自己在梦里看到了什么,这个人本就只是来寻医问药,既不知道为什么能找她,也不知道她能做什么,暂时没必要说给他听。浮梦打定主意,明天先找姜锦堂那只臭狐狸问清楚事情原委再做打算。
临走之前,浮梦在谢云书房里的桌上留了张字条,告诉他明日午时之后再到酒馆来找她。
第二天一早,浮梦就向封若安告了假,去了军营。
醍醐城地处边塞,是军防重城,也是有名的“燎原军”的驻地处。星火可燎原,这只军队的战士们各个都是英勇善战,无论多么困难的绝境,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就能获胜。
“燎原军”的统帅,就是封若安提到的那位李崇渊,李将军。李家世代忠君为国,李崇渊是李家独子,世袭了爵位,却常年率兵在外。
当然,吸引人的不仅仅是他地位非凡,最重要的是,李崇渊和话本里那些长须黑面的将领完全是两个样子,长得英气十足,十分好看。可城中少女们谈论起这个李将军,虽然也赞不绝口,可要若说是芳心暗许,却又有不少摇头说,李崇渊不过是个只知道练武的木头,半点情趣也无。完全不如另一位……
今天浮梦便不是来找李崇渊的,而是拐了个弯,去了军医所,去找被城中少女们心慕的另一位。
她大大咧咧地将门一推,一屁股就坐在了椅子上:“小白,上茶!”
被称作小白的是个正在分捡药材的小药童,他显然对浮梦的造访已经习以为常,对这个不客气的指使只是皱了皱眉,便放下药材去给浮梦倒茶。
将上好的龙井茶放到浮梦面前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补了一句:“我叫白术,别叫我小白。”
“知道知道。”浮梦端着茶,低头闻着茶香,嘴里抱怨道:“还真只有茶啊,小白你们这吃皇粮的地方,也不备点点心。”
“我这是看病的地方,不请猪吃饭。”一个冷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来人一袭白衣,本该有几分翩翩公子的气度,却偏生了张比女子更艳丽的面容。
浮梦抬起头,看着姜锦堂的那张绝世的脸,心中忍不住生出几分感慨,这妖孽的长相,就差在额头上盖上“我是狐狸精”这五个字了。
姜锦堂径直走到分拣好的药材面前进行检查,话语却是对着浮梦说道:“难得你也会早起。”
“我说姜糖啊,你让谢云书来找我,干干就给了个木牌,什么都没说。这样你还收人不少银两,你不觉得你有些黑心吗?”浮梦随手拿起一把药材闻了闻,又皱眉丢掉。
姜锦堂挥挥手让白术拿着药材去晾晒,瞪了浮梦一眼:“别动我的东西。你什么时候能改改你这个不好好叫人名字的毛病。他来找我看病,我收取诊金,开出方子,天经地义。”
浮梦啧了一声:“你说你一只好好的狐狸精,不好好魅惑佳人,老这么惦记钱财做什么。”
姜锦堂接过白术给他沏好的茶:“这与你无关。”
“也是。”浮梦也料到姜锦堂是这么个回答,转回了正题:“所以,那个谢家三少爷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姜锦堂挑眉:“你在梦里什么没看出来?”
浮梦想了想:“唔,非黑即白,什么景象都没有。这个梦魇不是他的,是被人强加的。”浮梦把她昨儿的遭遇和姜锦堂这般这般地说了。
浮梦把那个黑衣女子说得十分吓人,姜锦堂却面不改色:“你们食梦貘还管这个?直接收了吃了不就好。”
“你是不是当我们食梦和猪吃食一样,有的吃就行了,吃的是什么都不管不顾的。”浮梦颇是不满。
姜锦堂理所当然地点头:“是啊,而且长得还差不多。”
浮梦放弃和他讨论这个问题,她深知和这狐狸说话,口头上绝对讨不到半点便宜。
浮梦想了想道:“打个比方,花叶自根而来,若是连根拔起难免带出泥土,若是只吃花叶,那有根还会继续生。治标不治本。若想彻底解了这梦魇,还得找到它的根在那。”
姜锦堂哦了一声,表示自己明白了,随即道:“谢云书中的是蛊毒。”
浮梦虽然和姜锦堂不太对付,却对姜锦堂的医术十分相信,她奇怪道:“你不能解?”
“当然可以,这世间没有我不能解的毒。”姜锦堂从书桌上抽出一张纸递给浮梦,“不过就算我能解,谢家三少爷这身体也扛不住啊。只怕我药到了,人也没了。”
浮梦看了看那张纸,纸上详细地记录着谢云书的病症陷入迷茫:“唔,可是我对蛊毒也不熟啊,也就是以前听过一二。”
“有人熟啊。”
“谁?”
“李崇渊的随行侍卫唐一行啊。”
“哦,对。把他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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