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山路中疾行,卷起一阵尘土飞扬。
十几骑护佑左右,黑衣黑马,一股肃杀。
车厢内气氛沉默,武昆仑不说话,李福安也不敢擅自接话。
良久,还有些不可思议的武昆仑打破这种尴尬的气氛。
“她很丑?”
“不丑。苏姑娘明眸皓齿,被誉为帝京最璀璨的明珠。”
“是个呆子,或者傻子?”
“不是。苏姑娘才思敏捷,诗词歌赋无一不精,无一不通。”
“那左相大人是个笨蛋?”
“少爷,慎言。苏相是王朝第一智者。”李福安一个哆嗦,脸色煞白,左右四顾,好像左相大人就在身侧。
“那你看我像傻子吗?”武昆仑指着自己,一脸好奇。
“咳……咳……”李福安干咳一声,目光转向外面。
武昆仑言语咄咄,讥笑道:“你们还真是为我关心我,人还未到帝京,一个智慧和美貌并存的女人就将成为我的未婚妻。忘了,她还是左相的孙女。”
车厢内一阵沉默。武昆仑指着自己问李福安:我像不像傻子。李福安不能回答,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马车猛的一下颠簸,从山间泥路上了官道,速度越来越快,这些马匹都是军中健马,日行千里,日落之前就可以赶到睢阳城。武昆仑不怕,反正还有十天半个月才能到帝京,以后每天让李福安在马车里陪自己呆上一天,就看谁的耐心好,谁先受不了这种诡异的气氛。
他曾经为了猎杀一头青眼狼王,光是追踪就花了五天,然后落叶附身,在狼王洞口伪装了七天,最后一举将狼王猎杀,成为李家寨最优秀的猎人。
“哎……”李福安若不可闻轻叹一声,脸色严肃的看着武昆仑,紧缩的眉头慢慢扩散,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会生出几分欣赏。“你很聪明,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我原本以为一个在乡下流落的少爷,突然知道自己还有一个手握大权的外公。会激动的乱了方寸,但是你很冷静,冷静的就像是智谋深算的老人,我自愧不如。”
“我经常就是挖一个陷阱,铺上枯草败叶。然后再陷阱旁边拴上一头活蹦乱跳的小样,或者摆上一只烤熟了香喷喷的野鸡,总会有猎物主动送上门来。”武昆仑打了一个比喻“你们就是那只小羊,或者野鸡。我,就是那只贪图口腹之欲的猎物。”
李福安听到前半句有几分疑惑,不知道他怎么提到捕猎上面去了。心里还道看来是自己高看了,猎人就是猎人。不过随着武昆仑后面半句,李福安脸上的疑惑一下子变成了惊讶,话虽朴实,但是道理不假。
一个乡野少年,怎么会懂的这么多?他真的只是一个乡野少年?
李福安心中有了几分困惑。他原以为家主让他接这流落在外的少爷回家,只是为了做给那些人看的。这个少年的命运,在家主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一颗弃子,知道那么多又能如何,平添痛苦而已。反而什么都不知道,懵懵懂懂的死去,反而是一种解脱。
但是,家主会不会有其他意思?
李福安心中一惊,如果只是接一个最后必死的少爷,随便派一队人来就行了。家主为什么要点名要自己随行?
家主会不会一直都在关注这个少年。李福安一下子想的更多,更远。
李福安定定的望着眼前这个少年。
眉目清秀,一袭青衣,脸上始终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虽非仪神隽秀,但是绝对不会让人讨厌。但是真正让李福安下定决心全盘托出的还是少年的眼神。
漆黑似墨的眼珠,坚定,勇往无前,如同一柄利刃,山若阻我便碎山,地弱欺我便劈地。这种人,如果不死,便是天上的真龙,没有任何事物能够掩盖他的光芒。
“少爷,你真的想知道这一切?”李福安这一声少爷多了几分顺从,从这一刻开始,他才真正认同这个流落在外,才情却不输于家族精心培养的嫡系子孙的少爷。李福安再次确认,“少爷,如果知道这一切,你变没有退路了。只有一路向前。”
“你认为我现在有退路吗?”武昆仑无奈苦笑。
李福安一愣,点了点头,很肯定的说道:“没有。”
李福安沉着片刻,脸色多了几分凝重,缓缓说道:“这件事牵扯太大,一时之间也难以说明白,我给你说个大概,其他的到时候你到了帝京,自然知道了。”
“这件是关乎储位之争。当今圣上年岁已高,但是却没有立下储位,许多皇子都盯着那张龙椅呢。”
“现在呼声最高的就是大皇子和三皇子,两位皇子一武一文。我们家老爷支持三皇子。大皇子拥有军方势力,被誉为王朝三大军神之一,眼下正在争取左相的支持,如果左相表态,那储位之争无可争议。”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一位皇帝,两位皇子之争,还牵扯了两位宰相。我这种无名小卒哪里有资格和他们扯上关系。”武昆仑心中涌出一股不安,前面他很自信,只是因为他猜测自己顶多是私生子和家族的矛盾。再怎么过分,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对付自己。但是现在一听,竟然有可能牵扯进那几位通天人物的争斗。只要那几位有一人流露出几分欲除掉自己的意思,想要抱大腿的人肯定磨刀霍霍。
“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李福安说了一句,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你放心,现在家主还是站在你这一边,通过家主你还会搭上三皇子这条线。顶多就是得罪大皇子罢了。”
“得罪大皇子,还顶多……你说的倒是轻巧。”武昆仑有一种一叉捅死这家伙的冲动。自己要钱没钱,要人没人,还没到帝京,就得罪了一位皇子,还是王朝军神,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对了,你还没说我怎么会得罪大皇子?不会是因为莫名其妙的订婚吧。”
“确实是。”李福安点了点头,“谁都没想到。圣上会为苏姑娘指婚。但是帝京谁都知道:大皇子一直在追求苏姑娘,一是因为苏姑娘本身,二就是因为苏姑娘背后的苏相。如果能够追到苏姑娘,不仅抱得美人归,还获得苏相的支持,一箭双雕。只不过这对别人就是催命符。”
武昆仑翻了翻白眼,这怎么就和自己扯上关系了。
李福安解释道:“当时谁也没想到。圣上会将苏姑娘指给李家后辈。当时具体情况老奴可不清楚,只是道听途说,圣上的原话是‘素闻苏家丫头才情无双,是我大燕王朝皇冠上最璀璨的明珠,这个天下有什么人能配得上这颗明珠,我看只有李卿的后辈了。’听说当时大皇子就直接以身体抱恙离去。私底下有人猜测:圣上是不是想传位给三皇子,但是又怕动作太大,引起大皇子的不满,直接携军逼宫。所以这才将苏姑娘许给李家,谁都知道李家一直支持的都是三皇子,只要李家和苏家联姻,也就相当于将苏家绑上了三皇子的大船,哪怕大皇子军中威望再高,也不敢冒着得罪王朝两相的后果做出大逆不道的事。”
武昆仑目光浮动,事情的真想慢慢浮出水面。
圣上做媒,那就是圣旨,谁敢拒绝!
李家就必须选出一位后辈和苏家姑娘订婚,但是帝京的李家后辈,谁不知道大皇子和苏姑娘的事,谁嫌命长,敢参合进去。
在这个时候,不知道是谁想起了自己这个流落在外的李家子孙。论地位,自己是李相嫡亲的外孙,和苏家姑娘订婚,没有任何人挑得出毛病。这样一来,一是奉旨成婚。同时还有另一个考虑,自己始终是流落在外,地位不必私生子高,算不得李家嫡系,到时候如何和大皇子有了冲突,这就是一个缓和。如果是李家嫡系子孙和大皇子闹了矛盾,就意味着李家真正和大皇子撕破了脸皮,三皇子以后荣登大宝还好,如果三皇子事败,大皇子登基,第一个要铲除的一定是李家。
但是推出自己,一切都是自己所作所为,大家都明白,这人是李家推出来,就像是皇帝的新装,明白归明白,却没谁会说出来。就算三皇子事败,李家也无伤大雅,损失的无非是一个流落在外,爹不亲娘不爱的野小子。
只是他猜不透那位从未谋面的外公会如此处理。
武昆仑抬头望着李福安,微眯的眼神显得更有侵略性。就像是一头捕食的狼,露出了锋利的爪牙。就在李福安心神不安的时候,武昆仑直接问道:“说吧,我要怎么做?”
“老爷已经安排好,这次进京你直接到大燕学府,苏姑娘就是里面的学生。”李福安撇过头,不敢正视武昆仑。
“直接去……大燕学府。”武昆仑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他的安排。
连李家门都不让他进,直接就去大燕学府。
谁都知道他是李家那位接回来的私生子,但是没进李家门,有谁能够说他就是李家人。所作所为都有自己去承担,败了,尸骨无存。胜了,也不过是别人的荣耀。
“你给我说说大燕学府吧!”武昆仑和安静,安静得有些诡异。李福安原本以为他会勃然大怒,或者讥讽。但是现在武昆仑这种安静,反而让他看不透。
“大燕学府……”李福安正准备说话。马车突然一顿,急促的马蹄声响起,李福安直接推开车门,只见一道黑影一闪而过,一位在前面探路的护卫驰马飞奔至马车旁,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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