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燥热和湿闷即使在夜晚也没有丝毫收敛。
树上嘈杂的蝉鸣声更是令人烦躁不安。
可被这片树林包围着的一处园区,却无比寂静和阴凉——
洛城公墓。
而此时,一处不起眼的角落中,一个年轻男人正鬼鬼祟祟地逐个观察墓碑上的墓志铭。
终于,他停下了脚步,缓缓蹲下身子,从其中一个墓碑前拿起了一个苹果,随后啃了一口,拿出手机后,转过身来将自己啃苹果的模样连同墓碑一起拍了下来。
然后他心满意足地把照片发给了联系人列表中的某个人,并附上了一段饱含情感的语音:
“傻逼!诬陷我偷东西是吧,行,满足你,他妈老子他妈直接他妈在你妈坟头偷吃你妈的贡品!”
做完这一切,他也没有着急走,而是干脆坐在坟头刷起了视频,等待回复。
果不其然,没过两分钟,一条长达一分多钟的语音发了过来。
由于对方语速太急,且情绪太过激动,整段下来跟rap似的,他也没听清对方到底说了啥,就听明白了最后一句——“姜恻,你真该死啊!”
虽然被骂了,但是姜恻脸都要笑烂了。
他就喜欢看这种小丑急得跳脚的样子。
如果不是因为咨询律师,刨坟犯法,他原本甚至是打算和骨灰盒合影的。
还是婴儿时,姜恻就被遗弃在一个小寺庙外,被寺庙里的老住持收养,由于儿时的姜恻模样憨态可掬,心地又十分善良,老住持便给他取了“恻”为法号,希望他面对任何事都能保持一颗怜悯和恻隐的善心。
可事实却证明,再纯真的孩子也可能会有长歪的一天。
直到去年,老住持听到姜恻对着一个香客叫嚣“贫僧缘恻,贫僧有缘要恻你码”的时候,终于忍无可忍,发泄出了积攒十年的金刚之怒,将他赶下山去,并告知了他的姓氏,将印有姜字的信物交还给了他。
下山来的姜恻,由于没学历没工作经验,只好凭着一腔热血跑到殡仪馆当了一个临时工,工作就是给葬仪师打下手,帮着整理尸体,化化妆缝缝伤什么的。
虽然工资不高,但对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生活需求来说,也算得上是绰绰有余。
直到前几天,原本一切正常的欢送会过后,经过他手的一名死者的家属却找上了他,说他偷东西,把死者身上价值几万元的戒指偷走了。
无论姜恻怎么解释都没用,放监控,搜身,都不好使,反正对方总有新说辞,搞到最后,不止是对方家属这么认为,就连殡仪馆的领导都怀疑了起来,让他暂时在家休息几天。
姜恻虽然没上过学,但是早在寺庙做知客和尚的时候他就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也算是个人精,知道这种事意味着什么,他只是个临时工,不说对错,只凭这件事对殡仪馆的影响,就足以让他卷铺盖走人。
当初得到这份工作可是废了不少力气,为了证明自己胆大心细,认真地按照尸体的损毁程度把所有尸体分了类,交出了一份流水施工设计方案,这才换来这宝贵的恰饭机会,现在要是因为这种事把工作丢了,他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半夜躺在床上越想越气,姜恻这才打车来到那名已经下葬了的死者的坟前偷吃贡品。
目的达到,几天的郁气一扫而空,姜恻心里也舒服了不少,把啃了一口的苹果放回碑前。
“大娘,不是针对你哈,今天十四号,我送你一个苹果十四,不会使的话晚上回家找你儿子问一问就成。”
说完,他起身拍了拍裤腿,准备回家睡觉。
可就在此时,原本祥和的墓园中却突然刮起了一阵阴风。
明明是六月,但这阵风带来的刺骨寒温,却让姜恻有一种凛冬之夜赤身裸体站在山上的错觉。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皱起了眉头,因为在墓碑后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正低头啜泣的女人。
她穿着鲜红的嫁衣,跪坐在地上,低着头,看不清面容。
姜恻有些疑惑,他记得来的时候还没有这人的,难道是角度问题,被墓碑挡住了,这才一直没看见?
虽然被赶出了寺庙,但是十几年来,如果说他一点儿佛性也没有沾上,那也是不可能的,遇到这种事,他还是会本能地想看看自己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地方。
因此姜恻大大方方地走上前去,轻声安慰道:“哭这么伤心,你家里死人了吗?”
闻言,女人机械般缓缓抬起了头来。
瞬间,姜恻皱起了眉头,只见女人的双眼无比空洞,字面意义上的,就是两个漆黑深邃的黑洞!
两行血泪潺潺不止地从眼角留下,滴在地面,霎时间化作一滩黑水。
姜恻尴尬地摸了摸头,为自己的鲁莽感到了一丝丝内疚:“我说呢,原来是盲人,难怪对着墓碑后边儿哭,你跟我说说你家谁死了,我带你去找坟,别哭别人家的,肥水不流外人田知道不?”
而姜恻说话的同时,女人却在发愣。
她在这个公墓寄居了百年,以新鲜下葬的人残余的恶念与怨念为食,不可谓不强,可往往越强大的存在就越能感受到一些微妙的东西。
面前这个男人的身上,明显散发着诡异的气息,不祥和恶念萦绕在他周围,仅仅只是泄露出的冰山一角,竟就完全镇得她动弹不得。
光是看了一眼,女人的眼眶就感到一阵针扎似的刺痛,流出了血泪。
这他妈是哪个千年凶煞化形出来微服私访了?!
望着呆若木鸡的女人,迟迟等不到回应的姜恻也是有些没耐心了,耸了耸肩:“算了随便你吧,但我走之前还是得提醒你一句,你这种当着自家死者哭别人的行为,何尝又不是一种NTR,虽然不犯法,但是不道德哦。”
女人惊恐地发现,不知是不是错觉,当姜恻说出这句话之后,他身边那若隐若现的危险气息竟又多了几分。
而这些年来暗中吸食来的平日里阴邪跋扈的恶念,此时竟然缩在体内一动也不敢动,就好像是被牢牢锁住了,这也意味着,现在的她,甚至连普通人还不如。
咚,咚,咚...
正在姜恻离开了有一段距离,女人正要松一口气的时候,清脆的敲击声从不远处传来。
姜恻有些恍惚,下意识回过头去。
不知不觉间,已经一年多没有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了。
循声看去,一个敲着木鱼,身着已经水洗发白但依旧干净的僧袍的中年和尚出现在视野之中。
他的双腿挪动缓慢,但速度却一点儿不慢,几乎只是一晃神的功夫,和尚竟然跨过了数十米。
他看向明显受到了巨大冲击的女人,拈花一笑:
“便让贫僧超度了你罢。”
不等女人反应,他急促地敲响了木鱼,随手掷出一个金刚钵,电光火石间便盖住了女人,也不知到底是金刚钵变大了,还是女人变小了,总之当尘埃落定之际,金刚钵已经重新回到了和尚手里。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和尚的嘴角也始终挂着一抹慈悲笑容,这一切对他来说似乎是那么的轻描淡写,信步闲庭。
这让一旁正在看戏的姜恻啧啧称奇,忍不住出声问道:
“玩这么帅给谁看啊?你是哪个山头的?”
和尚显然一直没发现旁边还有一个人,被惊了一下,木鱼差点没拿稳摔在地上。
但他很快做好了表情管理,和善地看向姜恻:“施主,我...”
话音未落,仅仅只是一眼,他的眼睛瞪就得滚圆,几乎要跳出眼眶。
和尚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无比骇人的场景,倒退几步靠在身后的墓碑上,指着姜恻,色厉内荏地用破了音的嗓子大喝道:
“何...何...何方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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