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不多,恰能分作三碗。
俞婉将红薯最多的那碗给了小铁蛋,米粥最浓稠的一碗给了姜氏。
姜氏仍昏睡着,无法自主进食,俞婉试图将她唤醒,姜氏醒倒是醒了,却在看了女儿一眼后以为自己在做梦,又闭上眼睡过去了。
不怪姜氏这般认为,实在是阿婉被从水里捞上来后没多久便在她怀里咽了气,她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阿婉又好端端地活过来了。
俞婉给浑浑噩噩的姜氏喂了点粥,等她拿着空碗回到饭桌上时,小铁蛋已经把碗里的红薯粥吃完了。
随后俞婉眼尖地发现自己清汤寡水的粥碗中不知何时多了几块大大的红薯。
小铁蛋乖乖地坐在那里,眨巴着眸子望向她,仿佛在说,吃呀,阿姐。
俞婉的心头就是一软。
她清楚地意识到这不是来自原主的感觉,是她自己的。
“阿姐。”小铁蛋见俞婉不动,咽下口水,把粥碗往前推了推:“快吃吧,不烫了。”
俞婉知道他没有吃饱,却并没拒绝他的好意,端起碗来,将没多少热气的粥一滴不剩地吃完了。
屋外寒风凛冽,刮得窗棂子呜呜作响,俞婉躺在床铺的最内侧,看了看熟睡的小铁蛋,又看了看昏睡的姜氏,暗暗发誓,一定不让他们再饿肚子。
俞婉认床,本以为这一夜多少有些睡不着,哪知梦都没做一个,一觉醒来天边已有了一抹鱼肚白。
小铁蛋睡得香甜,脸颊红扑扑的,也不知是多久没睡过这么暖和的觉了。
姜氏仍昏睡着,但气息比昨夜平稳了些。
俞婉没吵醒二人,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把自己收拾整齐,喝了口凉水充饥,随后去厨房拿了菜刀与背篓,一路踩着寒霜,朝记忆里的一亩三分地走了过去。
这是原主耕种的一块菜地,种了些蒜苗、水萝卜与白菜,白菜收得差不多了,只零星几棵稀稀拉拉地长着,还被不知谁家的鸡给啄了,水萝卜倒是还有些,俞婉就地拔了个,顾不上洗不洗的,用菜刀削了皮,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
家中已无米粮,光吃萝卜必定是不够的,就在俞婉捉摸着怎么才能填饱一家人的肚子时,余光眼尖儿地瞥到了萝卜地里的一个爪印。
那是一个鸡爪印,看大小已经成年了,地里的白菜让鸡给啄了,会在地里看到爪印本不足为奇,可让俞婉在意的是爪印旁竟然晃动着一根宝蓝色的鸡毛。
家鸡可没这么漂亮的羽毛。
这是一只野鸡。
野鸡竟然来了她家的菜地……
这个发现让俞婉的心头为之一振,可巧她正愁没吃的,对方送上门,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野鸡是群居动物,有相对稳定的活动范围,轻易不会走下山来,无奈入冬了,物资匮乏,就连野鸡都觅食艰难了。
又好巧不巧,阿婉这块地是全村最偏僻、最靠近山脚、最没人愿意耕种的地。
平日里除了阿婉,根本没什么人会走到这边来,正因为如此,才有野鸡敢闯进来。
这野鸡轻车熟路的,想来不是头一回了,只不过原主早上要给弟弟与娘亲做饭,下地下得晚,每每都让野鸡避开了,今日俞婉出门早,倒是把它撞了个正着。
野鸡没心没肺地啄着菜叶子,浑然不觉鸡生危矣。
俞婉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猛地探出手,一把将它抓进了篓子。
野鸡的劲儿比家禽大,扑腾得俞婉不得不找个东西绑住它。
但俞婉找了半日,也没在篓子里找出什么工具,最后,她自怀里摸出了一根红头绳。
“我衣兜里还有这个呀。”俞婉挑挑眉,二话不说地拿红头绳去绑野鸡了。
俞婉打了个水手结,野鸡越是扑腾,红头绳缠得越紧,晨光下,竟有些触目惊心。
俞婉哼着小曲儿,带着野鸡离开了菜地。
一路上,她试图回忆一下有关这个村子或者所处朝代的信息,却遗憾地什么都想不起来。
不过,看山脚几乎都是茅草屋,加起来也不过二三十户,俞婉就觉得这个村子是真穷。
村子坐落在两座山头之间,有大片大片的农田,越往西,越荒无人烟,而他们家便是住在村子的最西面,门前是一处还算平坦的空地。
进屋时,小铁蛋已经醒了,正笨手笨脚地给自己穿着衣裳,他再能干,也还只是个不到六岁的孩子,冬衣厚重,真是难为他了。
床上的女人还没醒,呼吸清浅,苍白的肤色比昨日看着更通透了些。
俞婉放下背篓,走进屋。
小铁蛋总算穿好了最后一只鞋,看见俞婉,水汪汪的大眼睛一亮:“阿姐。”
俞婉看了一眼他鼓鼓囊囊的小身板,上前将他里头的裤子拉平,上衣扎进棉裤里,正想问他睡得好不好,堂屋便传来了一声嘹亮的鸡叫。
小铁蛋先是一愣,随即兴冲冲地跑了出去,惊奇的声音迫不及待地传来:“阿姐,这是鸡吗?哪儿来的鸡呀?你去镇上了?你买鸡啦?”
小孩子兴奋起来可真聒噪啊。
“我没去镇上。”再说去了也没钱,俞婉给床上的女人掖好被角,将野鸡带去了后院。
后院围了篱笆,前面连着房屋,后面连着猪圈与灶屋,只是猪圈里并没有养猪。
“这是我在山上抓的。”俞婉说。
“山上抓的呀?阿姐你好厉害!”小铁蛋满眼崇拜地说。
俞婉一刀给鸡放了血,那空碗接住了鸡血,在这缺衣少食的年代,鸡血也是好吃的,可不能浪费。
小铁蛋看到这一幕竟也不害怕,乖乖地蹲在地上,一眨不眨。
“是给我们吃的吗?”他问。
“当然了,不然要给谁吃?”俞婉说道。
小铁蛋欲言又止。
俞婉觉得弟弟有些怪,她忙着做菜,并没往心里去,她把鸡放进热水泡了泡,开始拔毛,一边拔,一边想着配菜是什么,总不能又是萝卜,她本就不爱吃萝卜。
忽然,她扭过头,目光落在了灶屋后的一排排毛竹上。
毛竹的颜色青绿,竹干有不大明显的灰白色斑纹,应当是三到五年的竹子,这个年龄的竹子,最适合挖笋了。
“阿姐,你在看什么?”小铁蛋疑惑地问。
俞婉没说话,放下拔好毛的野鸡,找了一把铲子朝毛竹走去。
小铁蛋不知她要干什么,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俞婉在竹子地里走了一个来回,忽然蹲下身,用铲子在一棵毛竹下刨了刨,刨出一个尖尖的、红薯大小的东西。
“还真有。”俞婉笑了。
“阿姐,这是什么呀?”小铁蛋好奇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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