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的确是爷爷夏漠站在了那儿,夏霜当即就开始抽泣了起来。
毕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儿,心里有太多的委屈,再加上对爷爷的担心……现在绷着的那根弦儿一松,夏霜就再也忍不住了。
虽然心里委屈,但毕竟那么大个人了,夏霜没好意思像小时候那样扑到爷爷怀里去哭,就只一个人站在了那里抹泪儿。
爷爷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儿,竟然让那驴子回来了!
看夏霜在那儿抹着眼,就一边叹着气一边给驴子重新上好了套子,等夏霜这儿情绪稍微稳定了些,才招呼了一声让夏霜上车。
夏霜的情绪也发泄得差不多了,上车后就问:“爷爷,您刚才去哪儿了?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老头子我虽然上了年纪,但还不至于被那几个烂番薯臭鸟蛋给奈何了去!”
一边说着,夏漠一边拔掉了车辕上的白布灯笼,吹灭了里头的蜡烛随便往路边一丢,就一鞭子抽在了驴屁股上:“刚才我哪儿也没去,就一直在你边儿上,之前的勾魂鬼和倒路鬼都是我招来的,后来李财主他爹也是我弄来的。”
这话一出,夏霜好半天都没回过神儿来。
夏漠没管夏霜的反应,仍自顾自的在那儿说着,“干咱们这行的,虽然看着风光,走到哪儿都招人待见,但却没几个好下场啊!不然我也不至于想尽了办法来赶你走……”
照夏漠的意思,赊刀人虽然表面上看着风光,遇事也都能占尽风头压其他阴阳师一头,但干这一行的,如同班祖传下的《缺一门》一般,鳏、寡、孤、独、残必占一门!
更甚者,甚至是到了最后,连个囫囵尸首都剩下不了!
夏漠就是占了这“鳏”,刚生下夏霜的父亲,女人就死了。
听到爷爷说起自己的父亲,夏霜刚想问,夏漠却又转开了话题。
原本夏漠是不想把这本事传给夏霜的,毕竟让夏霜像个普通人那样过活就挺好。
所以夏漠才会想尽了办法来赶夏霜,勾魂鬼和倒路鬼被夏霜赶跑了,就把李财主的爹给弄了来。
刚才只要夏霜逃了,心里就会留下魔怔,别说是赊刀,但凡跟阴阳沾边的事儿,夏霜都不可能再干得了了。
但夏霜不仅没跑,反倒是还用刀砍伤了李财主的爹!
“普通人用刀是不可能砍得了鬼的,你能用刀剁下鬼手,这是祖师爷选的你啊!唉……这回我想不让你入门都不行了!”
夏霜颤声问道:“爷,您说的赊刀人,究竟是干啥的?”
“从广义上来说,我们可以说是走方的,也可以说是济世的,但从狭义上说,我们是挣命的。从第一句谶语出口,泄露了天机后,咱们就被老天爷给盯上了,鳏、寡、孤、独只不过是小的,老天爷压根儿就没打算留咱们的命!所以总得找咱们的麻烦,找个由头把咱们的命给收走!”
说到这儿的时候,夏漠似乎是在整理思绪,狠狠的吸了一口旱烟枪,良久才又接住了话题。
“为了活命,咱就得让老天爷挑不出毛病!所以,好人当不得,坏人也不能做,就在好与坏之间如履薄冰,让老天爷抓不着咱的把柄!”
夏霜听得云里雾里,夏漠也没往深里解释。
之前的折腾,已经让夏霜身心俱乏,听着听着,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但夏霜不敢睡太深,生怕醒来后又不见爷爷,所以一有风吹草动,就会立马惊醒。
夏漠知道夏霜是吓着了,所以夏霜一醒,夏漠就会跟夏霜说几句话安慰一下。
就这样,在山路上走走停停过了三天,爷俩才又到了一个村子。
夏漠说这才是他们的老家,夏霜却怎么看怎么不像。
如果这里才是他们的老家的话,就算没人认识夏霜,至少也会有人认得爷爷才是。
但实际上,全村儿却是没一个人认识夏漠的!
夏漠也没搭理遇上的那些个人,就拿着一个户口本儿直接找到了村委会。
村支书是个四十出头的汉子,皮肤白白净净的,一点儿也没有乡下人的黝黑和壮实,一副粗边儿眼镜斜斜的挂在脸上,怎么看怎么让夏霜觉得不自在。
“哎呀,这就凭这么一个户口本儿,我也没办法确定你们是这儿人啊!再者,我从小在这个村儿长大,也没听说过有姓夏的啊!”
只往户口本上瞅了一眼,那村支书就斜斜的抬起了头,那副粗边眼镜儿歪歪的挂在鼻梁上,完全就是个不伦不类的假秀才,哪里有半点知识分子的样子?
“我是四十年前离开村儿里的,那个时候你还是个穿开裆裤的孩子,不知道我很正常,只要找几个上了……”
不等夏漠说完,那村支书就打断了夏漠的话,“你说找就找?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再说了,现在别说是户口本儿了,身份证都到处是假货!”
一边说着,那村支书一边别过了头去,却用手做了个夹烟的手势,似乎是怕夏漠没看见,又干咳了一声,还故意勾了勾夹烟的那俩手指头。
这用乡下话说,就是在讨礼性。
夏漠没有那么不上道,当即就把自己平时舍不得抽的卷烟儿掏了出来,从中选出了一支夹到耳朵上后,就把一整包都塞到了对方的手里。
“对嘛!这一回来就想要回后山的老宅,没点儿……”
看到手上的烟,那村支书的脸色顿时就暗了下去,话说到一半儿就不说了,拿眼神瞪了夏漠一眼,就随手把烟丢到了地上!
“打发叫花子呢?就这破烟也想让老子给你办事儿?哼哼!”
嗤笑了一声,村支书就一脸嫌弃的坐回到了椅子上。
夏霜以为照爷爷的脾气,这村支书免不了要遭爷爷的教训。
但夏漠,却是一反常态的没有发怒,而是当即就带着夏霜出了村委会,照直朝着后山走了过去。
夏霜奇怪,就问:“爷爷,咱就这么回去,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那是咱的祖宅,咱回自己家,谁敢来找麻烦?”
“但刚才那村支书……”
“他呀?待会儿我们前脚回屋,后脚他爹就得带着他跪到咱们面前来求咱!要是他不来,或者他爹把当年我赊给他的刀弄丢了,那他就只有死路一条。他是我四十年前说出去的第一句谶语,刚好现在拿他来收山,也顺道带你入门,让你练练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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