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岩东又发脾气了,我刚进门就听见他冷硬的暴怒声从楼上的书房传下来。
估摸着他最近生意上的事情不怎么顺,三天两头发脾气。跟在他身边的人,个个心惊胆战紧捂着自己脑袋过日子,生怕他一阵抽风,把他们脑袋从脖子上生拧下来。
傅岩东真能做得出来。
不过,跟在他身边的人也没一个好人,要是被拧了脑袋,那也是罪有应得,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傅岩东这是为民除害。
虽然,他才是真正的“大害”。
傅岩东混**,还混成了个**老大。我很不幸成了**老大的女儿。
虽然是从孤儿院抱回来的,但如假包换DNA检验证明,确实是傅岩东的亲生女儿,而且还是唯一的。
关于我为什么七岁之前会在孤儿院,版本很多,但大多是宅子里的年轻或者不怎么年轻的佣人瞎编乱造,完全没有可查性。不过,在我持之以恒的努力之下,终于在跟着傅岩东时间最长的江西叔叔那里挖来了可信度最高的版本。
按照江西叔叔的说法,傅岩东和我妈肖碚是一个院子里长大的,青梅竹马。肖碚知道我的存在的时候,傅岩东正被警察叔叔追捕,逃到国外去了。
等傅岩东回来就多了个女儿,顺嘴问了肖碚一句:是谁的?肖碚脾气拧,一听这话,急了。扔下一句“反正不是你的”就离家出走了。
那阵正好赶上傅岩东篡当时黑老大的位,他也就没工夫搭理我们娘俩,等他篡了位,想起来还有个女儿时,已经是我在孤儿院待的第七年。
肖碚去哪儿了?我完全没印象,傅岩东也从没提过。记得小时候好奇问了他一句,他也没搭理我。
他对我生气的方式就是不搭理我。从我回来就这样,我都习惯了。
“如姨,我爸这又骂了多久了?”
如姨从我进这家门就在了,传说对傅岩东有一饭之恩,事实不可考。其实如姨人还是很慈祥温柔的,就是做的饭忒难吃。我正换鞋,她迎过来,我顺嘴问了一句。
如姨很有福相的脸上稍带了些许悲痛,“唉,都整整一下午了,连口水都没喝呢,小姐,要不你上去劝劝?”
“别,”我忙摆手,“这种往刀口上蹭的事,我还是少做。”
傅岩东对我百依百顺,唯有一件事他决不让步——他不让我过问他“生意”上的事。
哪怕跟上面儿沾边的小事,他都不让我问。
他是想保护我,毕竟做他们这行当的,危险系数颇有点高。
“如姨,晚上你炖个什么汤吧,给我爸润润嗓子。”
嘱咐完如姨,我才想起来和韦昔说好去瑞士玩一趟。这件事得让傅岩东点头才行,就少不得讨好他一下。
我一边往楼上跑,一边给如姨补充,“如姨,等我换了衣服下来自己做。”
对于厨房的事,我一窍不通,自从有一次烧了厨房之后就在也没进去过。但讨好傅岩东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得让他看出我的诚意。
给他做润嗓子的汤,我觉得挺有诚意的。
如姨被我这话吓得不轻,可能是怕我再把厨房烧了,睁圆了眼睛向我求证,“小姐,你要给傅先生做汤?”
傅岩东的手下叫傅岩东“爷”,房子里的佣人都叫傅岩东“傅先生”。
我“嘿嘿”一笑,“如姨,你听着就够感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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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傅岩东书房的时候,我忍不住好奇住门缝里瞅,撞上一双也正往外瞧的眼睛。
那眼睛生得好看,黑色的眼眸深得如同一汪泉水,深却清澈见底。像是有种魔力,能让人浮躁的心安定下来。
不知不觉,我看得出了神,他也没有动,我们安静的对望着。
“宇呈,听见没有。”
傅岩东的声音打破我们的对望,那双眼睛移向了别处,该是傅岩东的方向。
这么好看的眼睛,跟着傅岩东真是暴殄天物,太浪费了。
我叹了一句,表达了对这双好看的眼睛深深的惋惜,转身进房间换衣服去了。
厨房真是全天下最可怕的地方。
我捣腾了足足一个多小时也没能弄明白小火灶上的火要怎么控制,花椒胡椒盐巴要放多少,砂锅和陶制的锅炖出来的汤有什么区别……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因为最终的结果是如姨在我的监督下,把汤料都准备齐全了,我也光荣地完成了如姨交给我的任务——往里面加水。
虽然稍微有些失误加多了点,但我的汤总算顺顺利利,上了炉。
这煲汤的炭火炉子,很有些来头。
话说当年我刚被傅岩东抱回来的时候,瘦得跟什么似的。傅岩东看着心疼,很费了些功夫找来这碳火炉子,说是清朝传下来的,宫廷御用,天天用特制的木炭给我煨各种补汤。
等我长大些,我想,傅岩东可能是想用汤弥补亏欠我的奶水。
虽然后来我还是很瘦,但傅岩东坚持不抛弃不放弃的原则,把这炉子留了下来。
碳火煨汤,除了需要人工拿着小蒲扇控制火候外,和电炉子没什么区别。
主要是在如姨手里头的食物,都没什么差别,都是一个“难吃”味。
为了表示诚意,我亲自拿着小蒲扇扇着小火炉上的碳火。青苗苗的火焰欢快地直往上蹿。我的心情也跟着十分欢快,就是手有点酸,我问如姨,“如姨,这汤得炖多久?”
如姨正择菜,抬头看了我一眼,激动地两步到我身边,抢了我手里的小蒲扇,恨铁不成钢地狠狠瞪了我一眼,“哎呦,我的小祖宗,炖汤得慢火,你得这样轻轻地,轻轻地扇。”
如姨耸着她敦厚的肩膀,小心翼翼地摆动着小蒲扇,她今天穿了件黑不黑,棕不棕的针织外套,活像只狗熊挥舞着短胳膊短腿去和另一只狗熊打架。
我很不尊重她的,笑了。
我又很尊重她的,夺过她手里的小蒲扇,认真且严肃的说,“晓得了,我来就行,您呐,就放心择菜去吧。”
我还真学着她的样子小心翼翼地煽动着小蒲扇,如姨在边上守了一会儿,见我学得像模像样,才放心的去上厕所。
她说,她肚子疼。
她哪里是肚子痛,明明就是便秘,去了半个多小时了,也没见她回来。
半个多小时里,我的汤炖好了。
那个芳香四溢,可口诱人呐。诱惑得我直舔唇。
想了想,我决定学神农以身试药,不,是以身试汤味。
“啊……”
这汤锅盖竟然不防热,烫得我两根手指头只哆嗦。
“噗嗤……”汤被我撞翻,淋到小火炉上的木炭上。
“嗤,嗤……”
扬起的木炭灰扑了我一脸。
“傅氿霄,你又在捣什么乱!”
是傅岩东的声音,我眯着眼回头看他。
然后,我的心跳突然停了。
一张清秀俊气的脸,他在笑。眉稍上弯,嘴角上翘,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酒窝在两颊上深浅恰到好处。
阳光,干净,美好。
他的笑如同初春的阳光,洒在我身上,暖烘烘地,忒舒坦。
我说的当然不是傅岩东,而且站在傅岩东身后高个儿的男生。
卡其色休闲裤,白色衬衫。极其普通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有种说不出的优雅气质。
那双眼,我记得,是刚才在书房门外撞上的那双。
与先前不一样,好看的深眼中,好像隐藏了许多东西,在涌出的瞬间,变成温暖的流光,缓缓地,缓缓的包裹住我;缓缓地,缓缓地沁入心扉;缓缓地,缓缓地漫过四肢百骸。
原来,初相见,竟可以那么美好。
原来,一见钟情真的存在。
原来,喜欢上一个人竟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儿。
我喜欢上你了,就在转眸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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