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天一顿的牢饭送到胡亥二人面前的时候,扶苏才发现时间竟然过得如此之快,
“幼弟,我要赶紧将对策写下来,然后呈递给父皇。”
“那既然你已经想通了,我们也就不必再蜗居这天牢之内了。”胡亥对着周围的环境,嫌弃地撇了撇嘴。
“哈哈哈,没错,一起出去。”
就在二人商讨着出去之后做什么的时候,牢卒一脸愧疚地走到二人面前,
“两位公子,奉陛下口谕,二位公子还不能出去。”
局促的表情,闪躲的双眼,以及那语气中极力隐藏的一丝恐惧,都表明对方生怕自己二人的迁怒。
扶苏认真打量了一下对方,粗糙的手指缝里满是黑色的泥垢,麻衣也是多处破洞,就连脚上的草鞋也能隐隐约约看到脚趾,
“既然如此,那就再呆几日。”
说罢便重回枯草上盘坐起来。
原本的计划被拒绝,胡亥二人也失去了聊天的兴致……
次日,咸阳宫主殿。
满朝文武分列左右两侧,所有人的脸上都是肃穆庄严的表情,
原因很简单,因为主殿上方高台坐着的正是大秦帝国唯一的统治者--始皇帝。
“关于郡县制的推广,诸位爱卿还有什么意见?”
手中握着最佳答案的嬴政,打算考教一下自己麾下的智囊。
“足足争论了七日,仍无良策?”
包括李斯在内,所有文臣都在刻意躲避与嬴政的目光交汇。
沉默……
又是压抑近乎窒息般的沉默……
“冯去疾,你说!”
被嬴政突然点名,冯去疾心中暗叹一声倒霉,
“回陛下,此前廷尉李斯提出的补偿方式已经足以显示中央的诚意,说句直白点的话,那可是与国同休!臣一个老实本分的读书人,实在无法理解这群丘八为何仍旧咬死不松口。”
“蒙毅,你说!”
蒙毅出列看了冯去疾一眼,瓮声瓮气地解释道:“税赋、金钱我们不要,我们只要土地,这是当年的承诺。”
又是这个死循环,
土地,
老秦人只认准土地!
李斯察觉到嬴政的愤怒,连忙出列询问,“蒙大人,如今天下太平,不知为何众将仍执着于土地,兑换成钱财不是可以立即过上好日子么?”
“李大人话不要说得太死,首先这是先王定下的规矩,不可变,这也是一位位贤明的先王不断铸就的信誉,其次,一旦开战税赋直接归零,钱财更是会惹来杀身之祸,唯有土地是记录在册,只要人不死,只要大秦还在,那么他们便永远不会损失!”
蒙恬解围道。
文臣可能不清楚,他们身为武将太明白战乱的时候先杀谁了。
有钱,
有奴仆,
往往都是他们的首要斩首目标!
杀了一辈子的猪,没人想要最后自己变成猪。
“既然话都说到这里了,朕再强调一遍,分封不了,土地也给不了!”
虽然此时嬴政的话语权最大,可他也必须要估计手下这群军卒的感受,
看到武将们再次闭目养神,无声抗议,
嬴政只得开口,“公子扶苏昨日献计于朕,对于有功之臣,其他赏赐不变,特开拓一条官员选拔通道,且同样条件,优先考虑功勋之后。”
为何不提胡亥的名字,主要是他还太小,说出来的话不会引起重视,扶苏则不一样,贤明早已流传与民间。
蒙毅不解地询问说:“那不就是战功?可如今没有敌人了啊。”
此时天牢二人组也讨论到了同样的问题。
看着胡亥悠哉懒散的样子,扶苏扶着额头,无奈地询问。
“谁说没有敌人了?直白点说,大秦如今四面皆敌,稍有不慎便有亡国之危!”
扶苏认为其简直危言耸听,“幼弟,你是不知如今六国余孽如丧家之犬,哪里有半点气候。亡国之危从何谈起,渍渍……”
别说,这语气还真有胡亥的神韵,被气到的胡亥不忿道:“之前是战乱,所以苦一点,累一点,大家都能咬牙坚持,可如今就像你说的一样,六国已经剿灭,北边胡人也构不成威胁,”
“请问我聪慧的愚兄,如果一两年内你的生活还是和战乱时期一样糟糕,甚至过得还不如战乱时期,你会怎么办?”
“也许一个两个是个例,可是大家忽然发现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惨,大秦还能守住么?”
多年后大泽乡的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即便在两千多年之后听来,依旧振聋发聩!
看到扶苏沉默不语,胡亥继续输出:“贫穷是不是敌人?疾病是不是敌人?饥饿是不是敌人?严寒是不是敌人……大秦子民面前这么多敌人,你居然一个都看不到?”
扶苏有些幽怨地看着胡亥:“……”
“大兄,我就随便说说,你别这样看着我啊,我心里压力很大。”胡亥连连挥手。
“唉,与幼弟相比,我既不是一个好儿子,也不是一个好储君……”扶苏垂头丧气地哀叹一声。
胡亥万万没想到自己随便玩玩嘴就给扶苏如此打击,
当年在网络上,
用键盘指点江山的事做多了,也没想到会有人真的在意自己一个普通人的意见。
如今,眼前就真的出现一位!
被扶苏真诚感染的胡亥,连忙起身调整坐姿,“大兄,你别灰心,你未来肯定是大秦贤君,就如同父皇一样受到万民爱戴,如今你看到这些问题也来得及啊。”
“幼弟,我不如你甚多啊,除了空有一把年纪……”
胡亥绝不能让扶苏丧失治国的信心,他还指望未来当个摆烂的逍遥王爷呢,
扶苏,给小爷振作起来!
“大兄,你怎么能因为一些只言片语便丧失信心,未来你可是要当秦二世的……”
密室内负责记录的人已经麻木了,
这明明皇帝陛下如今春秋鼎盛,偏偏在他幼子口中,对方早已不行了……
“这样记录,真的会没事么?”其中一位看着自己手中的文字,语气微微颤抖,以他熟读的大秦律法,死上十遍都不够啊。
“昨天陛下也亲耳听到了,这都是他那宝贝儿子亲口说的,口无遮拦已然是常态,如果真要追究恐怕咱们早就身首异处了。”
“没错,不然今天砍三个,明天再砍三个,咸阳宫的奴婢也是有数的啊,陛下也会心疼我们这群往死的奴婢。”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那万一,有一天两位公子出狱了呢?”
是啊,当不需要他们的时候,那……
“我还是写遗书吧!”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