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万物皆被屏蔽。
姜禾年脑中飞快闪过走马灯,像放电影一样。
里面的主人公是她,又不是她。
扎着粗辫子的“姜禾年”沉默地对城里来的俊秀知青好,帮他干活送吃食,把千辛万苦偷攒下来的钱给他换布票做衣服。
又上赶着送钱,想陪他回城探病母,财物被收了,自己却半路被甩下,先是遇到人拐子惊险逃脱,又撞上南边逃荒来的灾民潮,彻底迷了路,饥寒交迫在山里挖野菜。
失手杀了抢食还意图强.暴的盲流后,她踩着血踉跄往家的方向走,没几步就滚下山,撞死在一块石头上。
到死手里都紧紧攥着那几根烂野菜。
姜禾年脑中响起书页翻过的声音。
原来,她不是回到了70年代,而是穿进了一本叫《七零知青老公逆袭回城当首富》的年代文里。
这个跟她同名的没人疼没人爱的炮灰死在第十章,悲惨结局寥寥几笔。
姜、禾、年……
长得跟本小姐一样漂亮,怎么偏偏眼瘸看中这种货色的男主。
姜禾年抬起头,看向眼前俊秀温文的宋文清,眼中情绪幽深。
这哪是什么林中玉树温润公子,分明是冷血自私的毒蛇。
“是你推了我。”
姜禾年唇角微扯,语气幽幽。
“宋知青,我撞到头,可疼得不得了……”
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宋文清被看得莫名心里有点毛,含笑的嘴角僵了僵。
他惊疑地观察神态与以往大不同的姜禾年,连忙解释。
“不不不我不是故意的。禾年你别生气,你没和别人说是我推的,没提过我们的事吧?”
姜禾年轻哼一声,“我刚醒,就只见过你。”
宋文清闻言松了一口气。
“不过……”
姜禾年勾起垂在胸前微乱的粗黑麻花辫往后一甩,慢悠悠问:“我们之间应该有什么事吗?”
她歪着头,表情天真疑惑,那双上挑的桃花眼里藏着着几不可察的讥诮。
原本寡淡沉郁的乡下土妞脸上,莫名焕发出几丝明艳娇俏的光彩,连眼尾一直被忽略的泪痣也鲜活起来。
宋文清被闪得失了神。
那句“你不是喜欢我喜欢得要死吗!”差点脱口而出。
幸好,他很快清醒过来。
之前他不过是看这个乡下蠢丫头可怜,如此爱慕自己,偶尔怜惜几分罢了,哪能真扯上关系,自降身价。
他宋文清非池中物,迟早会离开这个穷乡僻壤,回城让害他下乡的人付出惨痛代价的。
见姜禾年识趣没捅破两人的私下暧昧,宋文清脸上的笑不由真诚了几分。
“没什么,咱们是好同志,今早你没来上工我很担心,看到你没事就放心了。”
“下午来上工吗?你一不在,我还挺不习惯的。”
他说着露出少见的期待来。
上午没有姜禾年帮忙,宋文清负责的玉米地任务才完成了一半,连衣服都脏了许多。
他特地抽空来找她一趟已是很不容易,她既然没事了,总不会还看着自己辛苦掰那么多玉米吧。
想起以往姜禾年总是避着人过来,埋头替自己干活,宋文清心里一阵叹息。
唉,这姑娘真是爱惨自己了,若是她家中条件上台面些,倒也不是不能考虑考虑。
宋文清沉浸在惋惜里,完全没发现姜禾年脸都要气绿了。
好大一个不要脸的渣男!算盘珠子都快蹦我脸上了!
姜禾年强摁住差点翻上天的白眼,深呼吸几下。
放心了是吧?
那,本姑奶奶可不能让你太放心。
她“哎哟”一声,踉跄着一手扶墙,一手捂住后脑勺。
“啊好痛!”
宋文清脸色微变:“又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
“醒了头就一直又晕又刺,现在看见你更难受了,怕是有内伤了。”
姜禾年愁眉紧锁,一副疼痛难当的模样,捂着头往外走。
“还是要到县里卫生所看看,我去求娘支点钱和票。”
“别!等等!”
宋文清连忙拦住她。
“你放心,我不会让娘知道是你推的,也不会说你昨晚抱了我还想亲我,若是她硬是追问……”
姜禾年说着微垂下眼,露出苦涩的表情,也掩住了眼底的狡黠。
原主的继母王春芳是个吃不了半点亏的泼辣货,在花沟村出了名的,一旦姜禾年非闹着要到县里卫生所治伤花钱,她就是翻了天也会把罪魁祸首找出来负责。
到时候,宋文清和原主勾勾缠缠的事不可能瞒住,在这个年代,正儿八经过了明路处对象的,走在路上都得隔着十里地呢。
哪怕他只抱一下,也能当流氓抓起来,要么就老实掏彩礼把姜禾年娶了。
宋文清必定不肯让事情闹到那种地步,不然也不会悄摸过来探她的口风。
果然,听了姜禾年的话,他脸色顿时不好起来。
宋文清越想越后悔。
昨晚不该被这女人蛊惑,见有人过来,他反应极快推开了,谁知她那么没用摔磕在田埂石头上晕过去了。
他跑得快,应该只被瞧见了模糊背影,现在更不能让她说出去。
“你再回去躺躺,休息两天就好了。”
“不行,太痛了!”
姜禾年眸中含泪,演得上头,感觉这阵子的压抑在此刻得到了诡异的释放。
发疯真爽啊……
她双手捂头,直接一个可云附体。
“我的头!我的头要裂开了!”
“医生,我要医生!要卫生所!再拖下去,怕是要去见阎王爷了!”
“宋知青,你别拦着我,我要是脑子坏了变成傻子就嫁不出去了……”
这女人怎么,话变得这么多!
真……摔坏脑子了?
宋文清惊疑地退后半步。
眉头皱得死紧:“反正你别去找你娘!”
“宋知青是要替我付看诊费吗?我就知道宋知青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
姜禾年眼泪十分配合地落下来,一副感动坏了的模样。
掌心却十分迅速地朝宋文清一摊,贴心补充:
“也不用给太多,二十块就好了。”
“二十?!”
宋文清低叫出声。
他爹是城里橡胶厂的正式工,一个月工资才二十三块,更别提这穷得年尾都没多少余粮的花沟村了,农民一年到头的收入也就一百出头。
他原本只想掏两毛钱打发了。
“禾年同志,你怎么还会开玩笑了。”
“没开玩笑,说不定要住院!”
姜禾年掰着手指细数,“二十里地,走我是走不动了,得花钱坐驴车,饿了还得买粮票吃饭,万一有什么后遗症……”
这时,左边路口拐角处传来一道爽利女声。
“宋知青?你在那儿做什么,该抬玉米了。”
宋文清神色瞬间有些紧绷。
姜禾年装作没听见,作势朝那边走。
“算了,我还是去求娘吧,她总不至于看着我死。”
“给给给,给你!只有十块了!”
宋文清额头青筋跳了又跳,从兜里掏出一张大团结,压低嗓音恨声塞到姜禾年手里。
“昨晚的事不准告诉任何人!就说是你自己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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