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侯府到了,咱们下车吧?”
玉叶见小姐都不慌,心也跟着定了,拿了织锦梅花纹斗篷披在顾瑾身后。
金枝则掀开车帘,撑开伞,遮住了车外随风呼啸的大雨。
“恩。”顾瑾睁开眼,轻应了一声,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踩着门房小厮早已放好的垫脚马扎下了车。
雨势太大,筛豆子似的噼里啪啦砸下来,地面吸收雨水的速度远不及雨滴降落的速度,汇成了一汪汪水渍,打湿了顾瑾脚上那双软底缎面珍珠绣鞋。
顾瑾却浑不在意,迈着优雅从容的步伐走进了定远侯府的大门。
后面一辆马车下来的两个给顾瑾传信儿的嬷嬷见状,心下不由得吃了一惊。
这还是那个刚刚得知身世,哭闹不止、几欲昏厥的二小姐吗?
两个嬷嬷活久了都成了人精,见状飞快对视一眼,复又迅速低头掩盖住了眼底的惊诧。
看来并不能因为瑾小姐是被抱错的,就从此怠慢了去。
真小姐毕竟在商户人家养久了,各方各面很难比得上侯府里悉心教养的假小姐,日后谁的路能走得更远,当真不好说呢!
两个嬷嬷想到这里,越发恭敬的跟了上去。
顾瑾眼角余光扫到了二人态度的变化,却非但没有被高看一眼的愉悦,反而是眸色一冷。
当初老夫人只是派二人接女配回府,然后亲自将抱错一事告知。
若非二人多嘴饶舌,恶意嘲讽,女配也不会气急攻心、一命呜呼。
不过既然穿书已成事实,这种贯会捧高踩低的人也着实太多,她没有精力也没有能力管得太宽。
反正她是不会继续留在侯府的,就让这些牛鬼蛇神们自己慢慢斗吧!
顾瑾视线回转,专注于走自己的路。
因为风急雨大,侯府一众丫鬟小厮都忙着避雨去了,所以路上没什么人,顾瑾一行畅通无阻的来到了正厅外。
正厅四周都被老夫人的心腹丫鬟守着,以防闲杂人等偷听。
见到顾瑾一行,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青碧简单福了福身,便要进屋通传。
可她刚转过身,却被顾瑾制止了。
“青碧姐姐且慢,老夫人时隔多年终与失散已久的亲孙女团聚,此刻正是祖孙叙旧、共享天伦之时,我身为晚辈不敢打扰,待老夫人情绪稳定,我再进屋不迟。”
正厅侧面开着一扇窗,从青碧的角度刚好能看到内室的情形。
只见年过六旬,入秋后身体越发沉郁的老夫人,此时此刻竟然面色红润,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十岁,拉着嫡亲孙女也似有说不完的话。
这一幕温馨融洽,仿佛自成一个世界,着实让人不忍打扰。
青碧原本并不喜性格娇纵的二小姐,态度很是敷衍。
此刻却见二小姐仿佛一瞬间就长大了,宁可自己站在雨中枯等,也要留给老夫人与亲人足够的时间相处,不由得惭愧低下了头。
“还是二小姐想得周到,就依二小姐的意思,奴婢稍等些时候再进去通传,不过二小姐自己也要当心身体才是。”
“青碧姐姐太客气了,这都是我身为晚辈应该做的。”顾瑾低头含笑,以掩饰自己过分理智的神色。
她刚刚穿越过来,对所谓亲人并没有多少归属感,不过是想在临走之前刷刷好感,洗白一下原身留下的娇纵名声,顺便多了解各个人物的性格特点。
毕竟书中的文字描写转换成活生生的人物,也不知会不会有出入?
顾瑾从未觉得自己是穿越者,就能秒天秒地,站在云端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要安稳生活,需时刻谨记‘少说多听’这条至理名言。
想到这里,顾瑾敛下心神,专注于正厅的事态发展。
厅内人数不多,但最耀眼的当属长眉凤目、鼻巧唇红,即便穿着一身洗得发白,肘部、袖口还缝着补丁的粗布襦裙,也掩盖不了通身明艳端庄、贵气天成的女主。
古雪澜左手扶在老夫人膝头,右手与侯夫人紧紧交握,时不时说两句逗趣儿的话,将原本有些伤感的氛围渲染得温馨又轻松。
商户女的粗鄙不堪?低贱铜臭?
通通不存在!
女主就是女主,她就像那蒙尘的明珠,沙粒中的黄金,哪怕暂时被埋没,也终有霞光现世的一天。
就连因自家夫君断腿残废,没能继承侯府爵位,一直与二房不睦的大夫人刘氏见了,也忍不住好好恭喜一番。
“弟妹你该高兴才是,亲生女儿终能认祖归宗,还出落得这般大方,颇有嫡女风范,这简直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但三夫人孙氏最喜欢挑事,那双精明世故的狐狸眼儿一眨,嘴皮子也动了起来。
“大嫂说得在理,二嫂这亲闺女识体明理,抱错了还能机缘巧合下母女团聚,真真儿是件大喜事!”
“可阿瑾那孩子从小在侯府长大,虽不是亲生,多年的感情却做不得假。娇生惯养的小姐突然变成落魄商户女,怕是会想不开。”
“但如果继续养在侯府,锦衣玉食伺候着,不仅名不正言不顺,也难免对雪澜丫头不公平,这可如何是好呢?”
孙氏的话看似在询问老夫人和侯夫人的意思,实则意在为古雪澜出难题。
无论顾瑾性情如何,毕竟被侯府养了十四年。
若古雪澜因为气不过嫡女身份被占,大气端庄的性格没绷住,坚决要求赶走顾瑾。
她如今刚被认回,老夫人和侯夫人会包容她。
但古雪澜若一直自私自利,有朝一日那份愧疚被磨没了,定会惹得侯府上下失望厌烦。
若古雪澜聪明点儿,委曲求全为顾瑾求情,以顾瑾那掐尖要强的性子,却定不会轻易受了她的假好心。
无论事情朝那个方向发展,二房从此都会永无宁日,区别只在于古雪澜是选择报复一时爽,还是暂时忍辱、谋求长久安稳。
很快就有热闹看了,孙氏想想都觉得激动,不动声色的瞥了古雪澜一眼。
老夫人在后宅浸淫多年,哪里听不出孙氏话中的陷阱,当即脸色一沉。
这问题不好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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