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不到,伍莱便看到了荷拉的‘新货’,一共才四名奴隶,两男一女加一个约莫两岁左右的小男孩。
伍莱蹙了蹙眉,问道:“荷拉,这就是你手头上的全部了?”
“是啊伍莱少爷,我可比其他的奴隶贩子更有眼力,自然是只选好的贩了。”荷拉笑盈盈的刚说完,转身,变脸,手里的鞭子便虚张声势的挥向了四名奴隶,嘴里还恶声恶气的骂道,“起来!你们这几个懒鬼!没看见伍莱少爷来了嘛,快,你,还有你,给伍莱少爷看看你俩的肌肉,还有你,丢开你的小野种站起来,让伍莱少爷看看你的牙整不整齐,对,张开嘴,再扭一扭,告诉伍莱少爷你的腰是最有力的,快点!要不我就要用鞭子抽你们了!”
“行了,荷拉。”伍莱的目光从三名成年奴隶身上再次扫过,然后,他的视线落在了一脸惊恐的搂着女奴小腿瑟瑟发抖的那名小奴隶身上,在瞥见小奴隶那瘦小的身体和单薄褴褛的衣衫时,伍莱的心骤然紧了一下,鼻子忽然有些发酸起来。
荷拉见伍莱注视着小奴隶,便谄笑着介绍道:“这个小野种是她的儿子,若是伍莱少爷喜欢,无论你买下哪一名奴隶,我都把他送给你。”
“不,这不行!”那名长相还不错的女奴隶大声的反对道,同时蹲下身来抱住了小奴隶。
“这可由不得你!”荷拉瞪了女奴隶一眼,“你就是一个奴隶,你的生死都掌握在像伍莱少爷这样的贵族手中,你的小野种也一样。”
“荷拉。”伍莱又蹙了蹙眉,“告诉我他们的价格。”
“太好了,伍莱少爷。”荷拉立刻变得欢悦起来,把手里的鞭子往怀里一揣,顺手拉过那名看上去至多十六岁的少年奴隶。
“他很聪明,会做面包,会干农活,还会认一些简单的字,价格嘛,很便宜,八十枚银币。”荷拉的手指移向了另外一名男奴隶,“伍莱少爷请看他身上的肌肉,他才二十岁,健康有力,性格温顺得就像小猫一样,他能举起三百磅重的石头,也能背着两斛麦子走很远的山路,他的价格也是九十五枚银币,至于这名女奴隶,她的价格便要高那么一点点了,她年轻漂亮,即便生了一个小野种,她的小腹、腰肢、大腿依然狂野的不像话,她会做所有的家务,会缝制衣服,晚上还能替你暖床,所以她的价格是一百八十枚银币,这个价格其实不贵的伍莱少爷,你看,她的儿子已经三岁了,买了她,她儿子免费归你,伍莱少爷你只需要施舍一点吃不完的面包面饼把他养上个三四年,他就可以给你干活了,伍莱少爷,你觉得价格怎么样?”
“荷拉,你还真是能说会道,三个一无是处的奴隶都能被你说成这样,别想糊弄我,我不是说了嘛,我就是随便逛逛。”伍莱说完后哈哈一笑,转身作势要走。
“伍莱少爷,伍莱少爷。”荷拉连忙拦住了伍莱的去路,“伍莱少爷你就行行好吧,你看再过些日子就是新年了,这几个奴隶也是我今年最后一趟买卖了,这天寒地冻的,你就好歹买一个嘛。”
“你这个价格贵得我没法买。”伍莱作势迈步。
“那请伍莱少爷试着出个价吧,我是非常渴望能够再为伍莱少爷出力的。”荷拉点头哈腰的说道,惹得一旁看热闹的奴隶贩子一通哄笑。
“四枚金币,只能这么多了。”伍莱很认真的说道,他可不打算让荷拉赚得太多,四枚金币等于二百四十枚银币,再恰当不过。
荷拉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伍莱少爷你还真是行家,这个价格恰好是我买下他们时出的价码,你看我也养活他们好些天了,又千里迢迢的贩来,伍莱少爷你多少再赏一点吧。”口里虽是这么说,他的心里却在窃喜,这三名奴隶他卖的格外便宜,伍莱开的价已经让他赚了不少了,之所以开口再央求点,一来是掩饰自己的“进货”价码,二来也是想待会儿卖个人情给伍莱。
伍莱坚定的摇了摇头,一转身,换了个方向迈步。
“就听你的,伍莱少爷,四枚金币你全部拿走。”荷拉连忙拦住了伍莱,“谁让我觉得伍莱少爷特别亲近呢,以后你可得多关照呀。”
“这还差不多。”伍莱微笑的掏出了钱袋子,心里却是暗叹道,看这样子,价码还真是出高了。
“谢谢伍莱少爷。”荷拉一边接过金币一边笑着说道,“你运气真好,他们四个都还没有奴隶印记的,你大可以在他们的身上烙上你的家族徽记,这样无论他们逃到哪里,安民官都会替你送回来的。”
“够了,就先这样吧,记住了荷拉,我今天原本不打算购买奴隶的。”伍莱说罢,推开荷拉走到了四名奴隶面前,问道,“你们有名字吗?”
“我叫雷罡。”壮硕男奴隶答道。
“我叫亚努斯。”少年奴隶怯生生的回答道。
“尊敬的主人,我叫希波,我儿子他叫希埃。”女奴隶躬身答道。
伍莱点了点头,扫了雷罡和亚努斯一眼,转身对荷拉说道:“荷拉,替我赏给他们俩几鞭子。”
“很愿意为你效劳,伍莱少爷。”荷拉乐呵呵的一哈腰,手中的皮鞭便已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卷向了雷罡和亚努斯,希波连忙抱着希埃躲到了一旁。
“知道为什么你俩会被揍吗?因为你们居然敢不称呼伍莱少爷为主人!”荷拉的鞭子狠狠的落在了两名奴隶身上。
还算温顺。伍莱留意完两名奴隶挨鞭子时的反应时,在心里这么评价道,随即,他喝止了荷拉的继续,在这个世界里呆的这十几年早已让他接受并且适应了奴隶时代的阶级秩序,更何况,要想实现自己的目标,手底下的人还非得听话才行,这是个放诸四海皆准的道理。
离开奴隶市场后,伍莱领着四名奴隶逛了几家商铺,购买了一些粗布、皮料和几大卷浸过油的麻线,又买了些奶酪,直到把自己钱袋子里所剩不多的银币全部花光后,这才向磨坊走去。
“我其实不想买下你们的。”伍莱一边走一边对四名奴隶说道,“但我既然买下了你们,那么我就有权对你们提出任何合理的要求,否则便会受到处罚,但如果你们的工作让我满意,我也绝不介意对你们慷慨……”
三名成年奴隶认真的听着,一边听一边点头,被希波抱在怀里的希埃则已经睡着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后,正在磨坊前栅栏里忙乎的涅普顿惊讶的抬起了头。
“用不着这副表情的老涅普顿。”伍莱笑着说道,“你不是一直都说忙不过来嘛,喏,我刚买了几个,这个叫雷罡,这个叫亚努斯,他们都是来帮你的,她叫希波,她怀里的是她儿子希埃,她俩以后就负责家务了,还有,你得提醒凯撒注意一点,以后在白石楼里,可不能再赤条条的走来走去了。”
“好的主人。”涅普顿笑呵呵的点完头,又冲着雷罡四人打量了几眼,脸一板,声音足足提高了一倍,“雷罡,亚努斯,你俩还愣着干什么?主人买下你们难道是为了糟蹋粮食吗?”
雷罡和亚努斯连忙放下身上背着的布匹等物品跑了上去帮着搬运面粉袋子,伍莱笑眯眯的冲着涅普顿点了点头,在凉棚里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指着地上的布匹、毛料对跟上来的希波说道:“希波,这些就是你必须尽快完成的工作,给你和希埃、涅普顿、凯撒、雷罡以及亚努斯每人做带毛领的夹袄,特别是希埃,你可以给他多做一套,听明白了吗?”
听罢,希波的心里旋即一暖,忽然觉得伍莱的形象高大了不少——在雷罡和亚努斯挨荷拉的皮鞭时,她对伍莱的观感可不是这样的。
“把东西收拾收拾吧。”伍莱扫了一眼希波的脚,在原本应该是穿鞋子的地方,几根粗麻线将两块粗糙的旧皮子绑在了那儿,在没被皮子裹住的部分,露出了暗红到甚至有些发紫的皮肤。
“唉……”伍莱叹了口气。
白石楼里多出了雷罡、亚努斯和希波后,涅普顿就不用像以前那么忙了。希波包揽了洗衣做饭以及打扫房子的活,她在这些方面无疑要比涅普顿麻利多了,忙完家务活后,她便带着希埃坐在壁炉前缝制夹袄,她的针线活又快又好,再加上奴隶穿的夹袄也确实没有什么复杂的结构,所以没过几天,白石楼里的奴隶们便都穿上了新衣衫。
亚努斯成为了涅普顿操作石磨的帮手,因为涅普顿觉得雷罡是个干力气活的好料子,操作石磨自然让脑子更好使的亚努斯来更合适,所以雷罡便与凯撒成了搭档,这两个不懂偷懒耍滑的主一经组合后,竟是把磨坊的生产效率又提高了一成半,也算是给伍莱送上了一份意外惊喜。
距离新年还有四天时,高更来到了磨坊,然后把一个徽记铜烙交给了伍莱:“伍莱少爷,庞贝祭司让我转达对你的谢意。”
伍莱点了点头,接过这个来自执政官安东尼与神庙的双重批准,并象征着自己奴隶主贵族身份的徽记铜烙,当感受到掌心传来的那一份沉甸甸时,他忽然重重的叹了口气。
“这也就算是正式加入剥削阶级了吧。”他用一种高更无法听懂的语言说道。
是夜,伍莱端坐在壁炉前,面色凝重。涅普顿蹲在壁炉旁,注视着那枚在火焰中越来越红的徽记铜烙,在他身后不远处,雷罡、亚努斯和抱着希埃的希波并肩站成了一排,目光不断在徽记铜烙和伍莱的脸之间转换,希埃或许感到了气氛的不对,苦着脸瘪着嘴眼泪汪汪的窝在希波怀里,却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一小会儿后,涅普顿拿起了放在壁炉边的铜火钳。
“主人。”涅普顿轻声喊道。
伍莱的心颤抖了一下,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徽记铜烙,是啊,它已经烧红到了合用的程度。
伍莱的目光移向了雷罡,雷罡连忙挺了挺胸膛。
伍莱的目光又移向了亚努斯,亚努斯下意识的往后摇晃了一下,旋即,咬着嘴唇挺起了胸膛。
紧接着,伍莱从希波的眼眸里看到了一份平静、坦然,不过当伍莱的视线飞快扫过希埃时,他微微蹙了蹙眉。
清了清嗓子后,伍莱开了口:“在奴隶身上烙下徽记,是一个传统,为的,是彰显主人的权利,这过程,无疑是非常痛苦的……”
亚努斯低下了头,雷罡的眼眸里也掠过了一丝慌张。
“这是一件很残忍的事,但所有的贵族都在这么做着,现在,我想问问你们,你们愿意接受这个烙印吗?”伍莱再次看向了三人。
雷罡和希波同时点头,虽然进入白石楼的时间不算长,但他们已经能够确定,这位还是个孩子的主人绝对要比其他的主子温和多了,至少,他很体恤他们,给他们足够的食物,给他们新衣衫、鞋子以及崭新的、足够御寒的床铺,甚至从不折磨或者欺负他们,唯一有些不太好接受的就是这位主子要求他们每天至少洗脸两次、洗澡一次以及饭前便后要洗手。
亚努斯也点了头,但伍莱看出了他的犹豫,也想明白了他为什么会犹豫。
“很好,你们的肯定,让我很满意。”伍莱点了点头,又看了一会壁炉里的火焰,忽然问道,“涅普顿,我能换一种方式吗?”
涅普顿怔了怔,问道:“换?”
伍莱滞了好一会儿后也没能想到这个世界上有“纹身”这个词汇,只好冲着希波招了招手,待希波在他椅子旁蹲下身时,连比划带说了好一会儿,总算是让希波弄明白了。
“我应该可以的,主人。”希波点头说道。
伍莱长长的松了口气,手一挥:“先散了吧,明晚再弄这个。”
第二天晚上,雷罡和亚努斯的右臂上多出了一个与徽记一模一样的纹身,红艳艳的,因为伍莱觉得红色喜庆。雷罡和亚努斯无法理解为什么红色就是喜庆,但他们都松了口气,因为希波用针束蘸着颜料在他们的皮肤上刺戳时带来的痛楚与铜烙相比,那绝对是好过太多了。
希波自己无法将徽记刺在手臂上,在征得伍莱的同意后,她把徽记刺在了右大腿的外侧。
不知道怎么回事,凯撒很是羡慕他们的徽记——小杯口大小,边缘是神庙赐福的象形文句子,徽记中间,是一只展翅中的鸽子,栩栩如生,也绝无仅有,因为这个徽记既承继了格林多家族的鸽子家徽形象,又把格林多家族徽记中的双鸽对立改成了单鸽展翅。
值得一提的是,在亚述领地里,鸽子同时代表了丰饶和掠夺,缘何如此,无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