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散发的香味,正是姜生白天插来的白鲢。
细闻之下香气漫延迂回,萦绕鼻端,令人垂涎欲滴。
肉质鲜美的红烧鱼身上有翠玉葱花红尖椒,吃得一口就让人回味无穷,恨不得连鱼刺都嚼碎了咽下去。
旁边还有姜生采来的一些鸡腿菇,和鸡蛋一起炒,吃起来很香。
“要是把老母鸡和蘑菇一起炖了肯定好吃死了!”虚岁七岁的姜小白一边吃鱼一边笑眯眯的说着。
母亲李秀兰狠狠地瞪了小白一眼。
“你吃的鸡蛋都是它下的,还好吃死了,我看你想死了!”
“嘿嘿!”小白圆圆的大眼睛一转嘿嘿坏笑,并把筷子竖插到了米饭里玩了起来。
姜生用筷子一把打到小白手背上,痛的小白啊呜一声,就噌的一下溜到母亲身边,用可怜巴巴地眼神看着母亲。
“妈,姜生他又欺负我!”
李秀兰一蹬眼,直接把姜小白,翁一边去。
“打得好!教你多少次了,筷子是这么放的吗?吃饭都不好好吃!”
姜生也是冲小白一瞪眼,又扫了扫小白的位置,小白明白意思,只得磨磨唧唧的重新回到座位上,继续扒拉起饭来。
姜生今年二十岁,家里原本一共六口人,自从父亲去世后,大姐远嫁了,家里也只剩下了母亲、弟弟还有一个比自己小六岁的妹妹了。
妹妹有些桀骜不驯,性格一点都不乖巧,弟弟姜小白聪明淘气,古灵精怪的总是能熊出新花样。
家里也只有大姐最懂事最听话,原本母亲以为她会安安稳稳的在本地找个好人家门当户对的嫁了,以后有个好照应,没成想步入社会后的大姐,还是来了个异地恋,好在花开有果,嫁到了距离家里两千公里外的某处偏僻村落。
一年见不了两次,这一直是母亲的心结,也是全村人议论的诟病。
“芊芊这孩子周末也不回家,非要住校,万一再被人欺负,在学校开支大,还有你以后少买糖!牙都坏了还吃!真让人烦!”
李秀兰放下筷子瞪了一眼小白。
小白没心没肺的继续吃着,心想:“骂芊芊就骂芊芊又关我啥事啊!”
姜生也放下碗来,轻声道。
“没事的妈,那小妮子精得很,她吃不了啥亏,我估计就是想着放暑假了再回来的。”
妹妹姜紫芊十四岁读初三,她生的漂亮高挑学习也好,小时候父亲母亲总以她为骄傲,奈何上了初中以后就像是变了个人,初中是学生阶段最复杂也是最容易改变的一个节点,姜生深有体会。
姜生从小学习很好,十四岁就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一所重点高中,也是在那一年,父亲去世了,当时的弟弟也才一岁,他甚至不记得父亲是什么模样。
那一年家里炸开了锅,顶梁柱塌了,家不像家,连吃饭都成了无问题,温婉的母亲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因为要照顾两个孩子,根本无暇出去工作。
尽管母亲不同意,姜生还是主动放弃升入高中外出做了童工。
姜生永远忘不了,自从那一年开始,原本总是一副笑脸,温柔贤惠的母亲性格大变,她总是发脾气,姜生和妹妹从小没少挨了打。
有人劝母亲改嫁了吧,母亲总说,“不就是几个孩子嘛,我们那一代什么苦没吃过,咬咬牙坚持等孩子们都大了再说吧。”
她心里早就做了打算,四个孩子都生在桃源村,他们都姓姜,户口落在这里生根发芽,又怎么能改作他姓?
慢慢的母亲脸上的皱纹越来越多,十四岁的姜生很怕也失去了母亲,这一直是他不敢去想的事情,他也从未想过姐姐会出嫁,总以为一家人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
小时候总是天真的以为,自己和别人不一样,还整日为上清华还是北大而陷入纠结,小学的时候还想着要成为一个伟大的什么什么家,然后所有一切都以自己为荣,然而现实是残酷的。
家里的负担越来越重,妹妹和弟弟都开始上学,连吃的都没了,大姐比自己大八岁,那时候上学也没有这么好,没有幼儿园,没有六年级,书费学费住宿费都要自己掏腰包,且普遍上学晚,环境因素也更难学有所成,姜生永远记得,大姐刚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却不得不辍学出去打工补贴家用。
“妈!快看!我被蚊子咬了个大包!”
姜生的思绪被姜小白扯着嗓子的大喊拉扯了回来。
“就你事多,这不点着蚊香呢嘛!待会洗过脚给你擦花露水。”
“不用了,我已经把大包‘封印’了!”小白抬起手臂来给母亲看,还故意躲姜生,生怕被他发现什么秘密似的。
姜生故作不知,眼一撇就看到了,小白所谓的封印,就是把蚊子包掐成了个十字架的标志。
姜生忍不住摇头一笑,“都是我玩过的招式!”
桃源村虽然冬暖夏凉,交通却极其不方便,向往大城市生活的青年早就呆腻了这毫无发展前景的生活,一个个都去了大城市发展。
如今桃源村里也只剩下了一些老弱病残。
姜生也不是没有想过,他也曾出去打过工,只是结果不尽人意,中间零零散散赚了些钱,却也刚能维持家用,一直到了前年他的腿因工而伤,因为是黑工厂没几个员工,老板当时就吓跑了,他报警后,又找不到人,只得返回家里,从此打打鱼,种种田来维持生活。
用过晚饭,姜生躺在干净整洁的木床上,思绪有些波动。
“难道我一辈子只能待在这里,当个种田的瘸子吗?”
姜生在外人乃至母亲面前,一直是懂事沉稳的形象,也只有在一个人的时候孤独难受。
他还年轻,当年医生说过他的腿能治好,但是花费昂贵,家里拮据即便是把家都卖了都不够药钱,更不要说手术费了。
他回来后,母亲痛哭了好几天眼睛都是红通通的,姜生说不出的难受,一直都是乐观的告诉母亲,这只是些小伤,休养些时日,多锻炼锻炼就好了。
然而近两年过去了他的腿伤一直没有见好,李秀兰也早就知道了自己儿子的良苦用心,如今想要去医院医治也已经无力回天,早就过了治疗的最佳时机了。
姜生开始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又想起了白天的那个梦境,他总感觉是那样的真实。
不知不觉中他渐渐入睡。
美轮美奂的仙境一如既往,山青谷翠绕青藤,鸟语花香碧水流。
姜生梦里再次见到了那个和大山石像一样的白须老爷爷。
他站在世外桃源的山巅之上,眺望远方似是等待什么却遥不知归期。
“老爷爷,你好啊。”
姜生打招呼没有得到回应。
他好似没有看到姜生,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痕迹,侧对着姜生的身材略显消瘦,他没有石像那般高大,甚至有些矮小,微微有些驼背,却不影响他那与自然融为一体的超脱气质,光是看背影就能感受到那无尽沧桑,让人不禁联想他到底经历了多少个春秋。
“老爷爷!”
姜生试着多喊了几次,但老人像是定格在了画中没有动作没有回应,姜生这才明白,这只是一幅栩栩如生的画像罢了。
慢慢的白须老人身形淡化直至消失,眼前的场景,是一幅山水画被时间抹去了轮廓,留下的只是一根通体碧绿像是美玉雕刻而成的珍品。
这是老人手握的蛇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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