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赵家别墅,刚进大厅,一道凌厉的视线便射了过来,洛雪晴抬眸,对上秦飞燕带着恨意的眼神。
她平静回视。
已经撕破脸,也没必要再装样子,更何况,偌大的客厅,也就她们两人。
她以为又是一场闹剧,没想到下一秒,秦飞燕的眼里却染上了慈爱,一张脸亦是笑容可掬。
她下意识回头,父亲并未回来。
那么,这是闹哪样?
若非她相信自己的感知和所见,都快以为刚才的凌厉和恨意只是她的错觉。
洛雪晴依旧平静的看着秦飞燕,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行动。
“雪晴,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好了吗?
洛雪晴心里一动,这声音轻柔温和,语含关切,宛如妈妈对女儿的关心。只是,说话人是秦飞燕,对象是她,由不得她不深思。
她淡淡一笑:“已经好了,谢谢秦姨关心。”
秦飞燕依旧温柔慈爱,“那就好。来,过来坐吧,吃点水果,补充点维生素,身体会越来越好的。”
洛雪晴微微一笑:“好,谢谢秦姨。”
原本打算拒绝的,不过也好,看看她想做什么。
走到沙发前,脑海里的画面一闪即逝,她心口泛起一股恶心,转眸看向一旁的备用凳子,拿过来坐下。
“不客气,应该的。”
这反应,不对。
但她微微一笑,从果盘取出一个苹果,直接啃了起来。
秦飞燕呵呵一笑,道:”怎么不坐沙发?硬邦邦的凳子可没有沙发舒服呀。”
这反应,不对。
洛雪晴继续微笑:“我喜欢坐凳子。”
秦飞燕又是一笑,道:“孩子的喜好总是奇奇怪怪的。”
这反应,不对。
洛雪晴扬了扬眉,淡淡道:“不奇怪,只是沙发被人弄脏了,洗干净也还是觉得脏。”
秦飞燕笑呵呵道:“雪晴若是有洁癖,改天我们可以去商场逛逛,换新的。”
这反应,不对。
“可以。”
接下来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洛雪晴的相激或不动声色或明目张胆,都像是打进了棉花里,秦飞燕始终慈爱,始终微笑,始终像个包容任性孩子的母亲。
直到她走上三楼,向下看时,秦飞燕正好抬头看她,眼神依然还是慈爱的,笑容依旧是柔柔的。
所有的反应,都不对。
洛雪晴也笑着点头,而后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舒缓的音乐静静流淌,动人的歌声仿佛清风拂面,柔柔的,暖暖的。
洛雪晴听着,被秦飞燕不在意料内的反应搅乱的心渐渐平静,不对之处的原因也渐渐明了。
她缓缓勾唇。
是啊,秦飞燕,从来都不是个能被轻易击倒的女人。
敢在那个年代的大学生涯生下孩子,能一个人在闭塞的农村把孩子抚养长大,能毁了妈妈的婚姻拆散她的家庭,能……这个女人从来都不简单。
也许是她突然回来打乱了她的计划,也许是对妈妈的恨太过深沉,她之前明显紧张过度,很轻易被她打乱了阵脚。
而现在这个,才是真正的秦飞燕,善于演戏,工于心计,能屈能伸的秦飞燕。
既如此,那,她就等着。
洛雪晴缓缓笑开,那是自信的,洒脱的,淡定的笑。
也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于是,接下来的一顿晚饭格外平静。
赵伟博温和,秦飞燕柔顺,赵俊远漠然,洛雪晴守礼。
餐桌上,一派和气。
洛雪晴想:看来她没回来时就是这样的,倒的的确确是一家人的模样。
饭后。
赵俊远去处理带回来的公务了,临时上楼前看了洛雪晴一样,她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不过他还是没明白,家里平不平静从来都取决于他安不安分的母亲。
洛雪晴摇了摇头,正打算出去散散步时被她父亲叫住了。
“雪晴,去书房,给我研磨。”
洛雪晴一怔,一边应声一边不动声色的瞥了眼秦飞燕。
仍是那副柔柔顺顺的模样。
书房里,洛雪晴安静研墨,看着狼毫笔下依次出现的四个大字:海纳百川。
她眉头微动,便见父亲搁下笔,笑着道:“来,看看。”
洛雪晴微微一笑,道:“父亲的字向来写的好,这幅自然也不例外。笔法深沉厚重,显然功底不俗……”
她简要说了说,只是她没说的是,这幅字过于厚重,有海的深沉之形,却失了豁达之神,与字传达之意不符。
“你可知这四字之意?”
她自是知道的,舅舅也写过这幅字,并用真实的事例给她讲其中蕴意。
只是此时,父亲写出这个,给她看,问其意。
心头微凛,但她还是笑道:“听舅舅讲过。”
瞥到父亲愣神后,笑意淡了淡,她研墨的手重了些。
而后,父亲重新执笔,开始写字,只是不如方才镇静了,像是压抑着什么情绪。
洛雪晴垂目,看着名贵砚台里黑色的墨汁,微微勾唇。
一小时后,赵伟博搁笔,却什么也没提,让洛雪晴下了楼,仿佛这次就只是让她帮忙研墨的。
洛雪晴眉头紧皱,下了楼,走进厨房,热了杯牛奶,又重新上楼,回了自己房间。
她眉头一松,喝了口牛奶,眸里是淡淡的嘲讽。
就在刚才,她看到了秦飞燕眉角眼梢透露的得意,而她上了三楼时,客厅的沙发上已经没了人影。
就这样一连三天,晚餐后,她父亲都让她进书房给他研墨。
洛雪晴隐隐猜到他想说什么,因为第二天秦飞燕的表情,再怎么掩饰,都掩不住那层失望。
呵,她不想知道的事,她不会让别人有出口的机会。
而她想知道的事,一定要让人亲口说出。
与秦飞燕有关的事,从她父亲口中得知,便被动了。
所以,她在等,等一个时机。
这天,晚餐后,书房里一切照旧,父亲在练字,女儿给研墨。
时钟滴滴答答的走着,赵伟博的笔渐渐停了。
洛雪晴抬目一看,半小时。
她眉头一动,浅浅笑道:“父亲可是手腕酸了?要不歇歇?这几天都是父亲在写,不如我也给父亲露一手如何,小时候您教我的,我从来未忘,这些年也一直练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