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凌晨,医院里的白炽灯晃得人眼睛疼。
蔚兮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昏昏欲睡,被对面站着的五个男人的眼风一扫,只好摆出一副神色焦虑、忧心忡忡,又万分虔诚的表情说:“裴总一定会福大命大的。”
话声刚落,福大命大的裴总终于从手术室里被推了出来。
保镖团迎了上去,推车的推车,开道的开道,剩下一个和医生交涉。
那医生长得虎背熊腰,如果不是身上的白大褂提醒着身份,乍一看倒像是混社会的,连嗓门都粗犷难听:“五脏俱全,不过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么多年好汤好药地养着,现在这副样子也差不多了。不过你们能找到我,还算挺有本事。”
和他并肩站着的陈二听完,沉默许久才说:“有什么需要请尽管提,我们也是久仰您黑老的大名。”
“我要是说需要准备后事,你们会杀了我吗?”
陈二笑容和煦:“会。”
“哼,真是什么样的主人养什么样的……唔。”那医生打着哈欠,耸耸肩缩进了电梯。
一直跟在两人身后的蔚兮听得云里雾里,陈二这才将目光转向她:“蔚小姐,严经理已经将你的资料给我们看过,今天起,你将作为少爷的私人秘书,除必要的工作之外,还要全权照顾他的生活起居,像今晚这样的事情希望以后可以不再迟到。”
陈二看上去没什么架子,比起其他四个好像更好接近得多,可蔚兮还是听出这话里的警告意味。想了想,她皱着眉问:“那我能先回去换身衣服吗?”
陈二深深看她一眼:“不需要。”
所以,果然是不需要,因为她的顶头上司,也就是人间绝色,真的被曾可爱说中了,是个失明人士。
在蔚兮理科生的逻辑思维里,一个身体不好、眼睛看不见的企业继承人,成长过程一定相当艰苦,那么相对的,性格一定是阴郁难测的。
可日后的相处中,裴念宸彻底刷新了她的认知下限。
何止是难测,那是相当难测。
此时,那醒来的人正倚在床头,在薄薄的晨光映衬下,五官清隽而俊雅。他微侧着脸听着房间里另一道浅浅的呼吸声,也许是忆起了什么,眉眼渐渐舒展,又缓缓归于一片沉寂。
静静坐着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到对方有苏醒的预兆,他蹙了蹙眉,修长的手指按在被子上,轻轻掀开,摸索着下了床。
前行十二步,左转,再走七步,抬手推门就是浴室。
前行五步,右手边就是盥洗台。
裴念宸沉默地洗漱过后,才按响墙上的通讯器。
沙发上睡成一团的蔚兮总算被唤醒,揉着眼看到自己的顶头上司已经神清气爽地坐等伺候时,吓得立刻从沙发上蹦了起来。
“裴……”蔚兮暗咬舌尖,开始思考态度问题。
“陈一,进来。”他的声音格外好听,清冽低醇,宛如春天里和煦的暖风,连叫人的名字都好像是在吟诗作对。
蔚兮刚想说话,门被推开,陈一顶着一张讨债脸出现:“少爷,蔚兮小姐是您以后的私人秘书。”
话里的意思是他们这些保镖兼保姆是打算卸任了。
裴念宸不语,长身隽雅,却只是保持端坐的姿势。许久,他才淡声道:“你们是越来越自觉了。”
他虽然也有这个打算,但却不是现在,所以刚才知道是她,有那么一瞬,他向来细锐捷敏的思维出现了极短暂的空白。
听他语气如常,陈一无声地松了口气,低下头:“少爷现在需要照顾。”
更何况……找她,本来也是早晚的事情,他们只是擅自做主把计划提前了而已。
蔚兮没听懂这一主一仆打的哑谜,倒是听见自己都被点名道姓了,抿抿嘴,赶紧走上前:“裴总您好,我是您的新秘书,叫我蔚兮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