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墨林躺在病床上,洁白的被褥被鲜血染红,家人守护在旁,神色沉重、哀伤,都在等着他咽气。
李墨林已经嘱咐好遗言,最后看着自己大女儿:“婷婷,能……能叫爸一声吗?”
一辈子未曾叫过一声“爸”的大女儿泪流满面,嘴角颤抖,怎么也叫不出来。
“姐,叫吧!”
“大姐,这是爸最后的心愿了,你叫吧!”
“大姐,我求求你,你就叫一声吧!别让爸爸有遗憾。”
一个小时前,李墨林开车带妻子去看孙儿,等红绿灯时,一辆大货车刹车失灵,连续撞了六辆私家车,酿成重大车祸。
妻子当场去世,李墨林撑到医院,因为伤势太重,手术成功几率很低,进去以后大概率出不来。
他主动放弃手术,等着儿女过来,跟儿女做最后告别,但他心里却有一个永远的遗憾。
他1978年第一任妻子怀孕,恰逢改革,国内管制放松,李墨林染上了赌博,成天游手好闲,喝酒赌钱,女儿出生他几乎没管过。
1988年,第一任妻子为了家庭劳累成疾,重病去世,他才幡然悔悟,承担起一个男人的责任,那时年幼的大女儿对他只有仇恨。
1991年,李墨林再次结婚,组建了一个新家庭,第二任妻子依然贤惠,家庭美满,为他生了两儿一女。
李墨林这些年一直努力悔改,补偿大女儿,女儿也渐渐原谅他,却从不叫“爸”,李墨林心里渴望听女儿叫自己一声“爸”。
“婷婷,对……对不……起!”李墨林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生命最后一刻向女儿道歉,他撑不住了!
李墨林双眼缓缓闭上,世界渐渐陷入一片黑暗,一颗老泪从他眼角缓缓流下。
李墨林心有遗憾:“如果可以,我想回到遗憾开始的时候……”
就在他将彻底失去意识的时候,隐约间,听到大女儿痛哭出声,撕心裂肺喊出一声:“爸……”
他分不出这是自己的臆想还是真的听到了,但他相信那是女儿在叫他,嘴角不由自主微微上扬,然后彻底陷入黑暗,失去意识,走向死亡……
………………
李墨林感觉脑袋昏沉沉的,不确定自己是活着,还是死后的“正常反应”。
看着熟悉而陌生的房间,不大的房间里空荡荡的,唯有一根竹竿用绳子吊起,上面挂了几件打满补丁的衣物。
太熟悉了,这是他八十年代住过的屋子。
忍着身体的不适,从床上爬起,回头看着那一张用木板钉起来的“床”,他心痛如刀绞。
他第一任妻子何秀萍就是病死在这一张床上的,当时他身无分文,家里米都没了,每日靠父母和岳父家接济,根本没钱送妻子去医院,妻子痛得受不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
他永远忘不了妻子死前痛苦却已无力挣扎、叫喊,五官已经扭曲,不停抽搐的模样。
泪水模糊了李墨林双眼,缓缓流下。
缓缓地,从卧室走到堂屋,再到厨房,又走到堂屋,这一切让他那么熟悉而又心疼。
忽然,他看到一个让他一辈子也忘不了,一辈子都在忏悔的女人,何秀萍!
何秀萍站在门口,身穿一件打了几个补丁的花衬衫,裤脚卷起,光着赤脚,脚上满是泥土,一手扛着锄头,一手抱着一岁多的女儿,这个形象和李墨林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秀……秀萍……”李墨林双眼噙泪,嘶哑着声音喊出了她的名字。
何秀萍神色冷淡,没有理会李墨林,放下怀里的女儿,把锄头放到墙脚:“家里没多少米了,今天将就着吃点。”
李墨林根本不关心这些,他一把拉住何秀萍,看着这个自己最亏欠、最对不住的女人,深情忏悔:“秀萍,对不起,我……”
何秀萍直接打断了李墨林的话:“我不会去娘家给你借钱去打牌的。”
李墨林顿时呆住了,愣愣看着何秀萍,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看着近在咫尺何秀萍,她的头发、睫毛甚至毛孔都清晰可辨,李墨林分不清这是梦幻还是真实。
李墨林缓缓伸出手想要抚摸一下这张脸。
何秀萍下意识后退一步,眼中闪过一丝畏惧:“我去做饭!”
说完,何秀萍抱起坐在地上玩耍的女儿快步进了厨房。
李墨林呆呆看着这一切,跟着进了厨房,看着妻子忙碌的身影,不时回头看自己,眼中却带着畏惧、惊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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