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的沈园,才发现大少爷沈倨离家出走的事实。
沈园偌大的客厅中间,沈万山双手哆嗦的拿着一纸洒金白笺,上面龙飞凤舞写着难以辨认的字迹——老爹老娘,孩儿沈倨,已知生命只余四年之期。孩儿思之,这四年说长不长、要论短吗,也不短了!今日孩儿拜别高堂,去了心中未了之事去也。老爹老娘,勿挂勿挂!再生个小弟便罢了!
勿挂?好不容易儿子养的这般大了,能不牵挂嘛!
再生个小弟?沈万山笑的极苦!
“来人,吩咐下去,家将全部外出寻找大少爷的下落!来人,更衣更衣,我去找那皇帝女婿,让他来想办法!”
沈家在老爷的焦急喝斥中,刹那便乱了起来!
……
三个月后,沈家后宅。
“夫君,小倨找到了吗?”沈柳氏此时人比黄花瘦,脸上的泪渍从来就没有干过,沈万山怜惜的***她的肩头,柔声说道:“小倨已经有了下落,但是我看他生活的很是充实,所以,我决定不打扰他!”
“什么?他还是个孩子呀!!”沈柳氏杏眼圆睁,怨恨道。
“想我沈万山在小倨这般年龄时,已经当街提刀杀人了!”说着,沈万山面色一黯,“你就不要再坚持让小倨回来了,我感觉,在那种地方,才更适合小倨度过剩下的四年生命!”
沈柳氏顿时茫然!到底是什么地方,才能适合一个垂死之人呢?这天下,难道还有比家更好的地方吗?!
……
马声如嘶,残阳似血。
落日的余光,照射在一柄血迹斑斑的战刀之上,这口不知怒饮多少敌血的战刀,此时竟然反射出柔和的金黄色。
一位少年满身铠甲,盘膝坐在那柄战刀之旁,目光恬淡的看着,面前被血染红的草原,以及那尸横遍野、到处的残肢断臂。
“生死啊生死!这便是死亡?嘿嘿嘿嘿……”少年梦呓一般,自言自语着。
他面目如削,双眉似剑,隆起的颧骨和挺直的鼻梁间,一道紫红伤痕斜斜划过,透着一股子坚韧倔强。但是他那漆黑的眸子中,却时刻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哀愁!
少年身后连营如盘,在那哨塔之上,两名低级士兵,正看着那少年的背影发愣,“阿大,你说沈队长为什么,打起仗来那么不要命?”
“还用说嘛,升官发财呗!没看见沈队长才参军半年,就升到游击小队长了吗!”
“不对!沈队长为什么整日里都不说话呢?”
阿大眨巴眨巴眼,咂嘴道:“可能是他老婆被人拐了吧!”
突然,急遽的马蹄声传来,一个三十人的马队,高速从营盘内冲了出来,“奉大帅令,出营办事,快快打开营门!”
人如旋风马如龙。这一行三十骑顷刻奔至那少年身后,齐齐带住马缰、整齐下马落地,一看便是训练有素的精锐。
“啪”带头一位大胡子利索行个军礼,亢声道:“沈队长,大帅有令,着我们游记小队,前去打探燕门山敌情!”
这少年歪过头,看着自己的一彪手下,笑道:“胡子,我说过,人前我是你们队长,人后我们就是兄弟,叫我沈倨便好!”
沈倨伸手拔出战刀,左手放在口中一个呼哨,霎时,蹄声雷动,一匹神俊之极的黑色战马,片刻来到沈倨面前,看他忽律忽律打着响鼻,无比亲切的摩挲沈倨的胸口,游记小队的所有人眼中,射出艳羡的光芒!
这匹马是沈倨在大元国千户长手中夺来的,至于马的原主,已经死在沈倨的刀下。半年来由于沈倨战功突出,作战勇敢,在博得战友尊敬的同时,也荣升游击军官。
战刀虚劈,发出尖锐的裂空声,“弟兄们,走啊!”沈倨率先策马奔出,“呦呵!走啊!”顿时,马蹄雷动中,在夜幕逐渐笼罩的草原上,犹如突然腾起一条黑色蛟龙。
燕门山,是大明国与大元国之间的天然屏障,也是历来两国征战的大型战场。
沈倨一行游击小队,正狂奔间,突然,坐下战马猛的人立而起,任你如何催促,就是半步也不肯前行。
沈倨皱着眉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燕门山,感觉情况十分不妙!
“全体下马!”
“留下五人看守马匹,其余的徒步前进!”
连番的命令并没有耽误片刻功夫,沈倨带领二十五人,向燕门山奔去。
“嘶……”
突然,异声传来,同时阵阵腥臭铺天盖地的涌来,犹若金戈交击的铿锵声,由远而近。
当沈倨等人站定脚步之时,在他们的视线之中,猛现一对灯笼大小的狰狞怪眼,这对怪眼在血雾缭绕中,射出道道的金光。
“怪物!”
胡子等军士,饶是在尸山血海中,打滚过来的铮铮铁汉,此时也不由腿肚子转筋!
“仓啷!”沈倨战刀出鞘,“休要慌张!匀速后退!”
刹那,天色更黑,猛的“喀嚓”一道雷霆,瞬间照亮黑暗的草原。
“啊!是大蟒呀!”
沈倨凌空一个翻身,对着那乱喊的军士,劈头四巴掌,“妈的!要命的话就给老子冷静些!”
“胡子,带领大家后撤,此处由我来断后!”
沈倨双手擎着战刀,眸子中激射着疯狂的火焰,“沈队长,要死我们死在一块!”
沈倨蓦的回身,战刀已经架在胡子的脖颈之上,他怒喝道:“敢于违令者死!快给老子滚!”
“嘶嘶”声中,那粗若水缸,浑身墨黑的金眼怪蟒,吞吐着三尺长的血红信子,快速向这小队游动。
“滚滚滚……”
沈倨炸雷般的大吼一声,双手执刀暴窜而起,“当”的巨响中,沈倨双臂发麻被震回原地,他骇然看看手中战刀,竟然崩开一个大豁口。
“操!好硬的一身皮呀!”
蓦然转身,胡子等二十五名军士,竟无一人离开。沈倨顿时大怒!“你们难道要死在这里不成?还不快滚!”
滚烫的泪水,刹那模糊了这些汉子的双眼,“沈队长,你保重!”胡子一咬牙,猛的大吼:“都跟着老子滚!”
战阵之上,总要有人断后的,只不过断后的都是兵士,哪里有长官断后的道理!然而,凡是跟过沈倨的士兵都知道,沈倨向来是第一个冲进敌阵的人,从来都是最后退却的断后者!
看着这些,跟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们走了,沈倨猛然对着那金眼怪蟒,哈哈狂笑,“天下之人,有谁能战死在这怪蟒之前?又有谁能以蟒腹为墓?如此新鲜的死法,岂不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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