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状元花和群架王(4)
既来之则安之,风筱绮常年给七班想要用成绩应付家长的同学们总结考点,对此轻车熟路,她抽出一支橘色记号笔,在景潇眼前晃了晃。
“本次期中考试,历史的范围集中在第三单元,即‘近代西方资本主义政治制度的确立与发展’,这部分大约会占百分之八十五的分值,我说你听着——第七课,英国君主立宪制的建立,你首先要搞清楚议会制君主立宪制和二元制君主立宪制,然后要熟记英国革命的背景与过程,还有君主立宪制的历史传统、经济基础、阶级基础和政治前提……”
柔软甜糯的娃娃音,无论何时听起来都很悦耳,甚至还带了几分催眠的效果。景潇懒洋洋地趴在桌面上,看她一边在书上做记号,一边下笔如风总结每章重点,她的笔迹和她的长相一样,都萌萌的,令人心生好感。
只可惜一般人绝对想不到,这么个洋娃娃似的女孩,脾气却完全跟“可爱”二字不沾边。
景潇逐渐生了睡意,半眯着眼睛打盹儿,蒙胧中隐约听风筱绮在提醒自己,心念微转,故意没有理会。
风筱绮知道他没有真的睡着,呼吸的频率出卖了他,她耐心耗尽,索性叉了一块抹茶红豆布丁送入口中,而后倒转叉柄,重重敲在他脑袋上,毫不手软。
景潇猛地坐直身体,捂着脑袋满脸震惊地看向她:“喂,你这手劲可真不像个女孩子!”
风筱绮似笑非笑:“当年在幼儿园,我外号‘铁锤’,不晓得揍哭过多少想欺负我的小男生。”
“哦,这么厉害的吗?”
“所以你要不要好好听考试范围?”
他略一挑眉:“怎么,我不听,你就要揍我了?”
风筱绮端起仍冒着热气的玉米汁,从容喝了一口:“揍你,还怕脏了我的手。”
“考神还真是有个性。”
时至傍晚,玉米汁喝完了,红豆布丁吃完了,酸奶水果捞吃完了,历史和政治的期中重点也划到了尽头。
值得一提的是,后半段景潇很给面子地没再睡觉,他认真专注地聆听着“风考神”的范围讲解,时不时还笑眯眯地点头,表示自己受益匪浅。
尽管以上都是假象,他演戏演得炉火纯青,其实注意力完全没有集中在书本上,而是集中在风筱绮忽闪的长睫毛、挺秀的鼻梁和红艳艳的嘴唇上了。
啊,有句古话怎么说来着?对了,唇若涂砂不点而朱,是美人儿的象征。
这丫头,生得太标致了,就属于挑不出半点瑕疵的那种标致。
所以说,七班那些家伙,运气好啊。
“景潇,”风筱绮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语气平淡,“我今天下午在你课本上写的字,比我一个星期的作业都多,我可以算是当代雷锋,仁至义尽——所以,今后麻烦你别再折腾我,乖乖等着期末兑现赌约就好了。”
景潇终于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他盯着风筱绮沉默片刻,忽而起身,双手撑着桌面笑着靠近:“我没听错吧?你刚才是直接叫我的名字了?”
这人脑回路似乎不太正常,故而关注的重点也总是不太一样。风筱绮面无表情,只把椅子往后挪了挪。
“你名字不能叫吗,上面有特殊咒语,一叫就会解开你霸王龙的封印?”
“我是在想,和‘景同学’三个字一比,你叫我名字听起来就舒服多了,仿佛我们相亲相爱一样。”
“咬文嚼字可不是你的风格,而且我也没有与你相亲相爱的福气,请放过我,”风筱绮起身欲走,“天色不早,我该回家了,失陪。”
谁知刚转身没两步,她衣袖就被景潇扯住了,景潇缓声道:“别急啊,你也知道天色不早了,现在回家,你爸妈也未必给你留饭,倒不如再陪我待会儿?”
这话提醒了风筱绮,她顺势从口袋里取出手机看了一眼,发现屏幕上正显示着李书颖发来的微信:“绮绮,你爸说有家西餐厅的牛排很正宗,我俩去尝尝,你和你朋友在外面吃吧,我晚上会给你留门,爱你哦。”
当前是晚上六点整,风筱绮转头望向窗外,见街道灯火辉煌,车来人往,夜幕已经降临了。
她经常被疼爱媳妇的父亲风明洲忽略,不管她在外人眼中如何品学兼优,在风明洲看来,她都只是和自己争抢李书颖宠爱的电灯泡而已。
真是个悲惨的故事。
“抱歉,咱俩智商差距过大,跟你多待一分钟我都会很有压力。”
景潇笑得像一只大灰狼:“陪我吃顿饭,也许能稍微缩短一下这种差距,你觉得有没有道理?”
风筱绮闻言赶紧拽起小挎包,二话不说就要离开甜品店,不过还是没能逃过他大长腿的追逐,被他横刀立马挡在了门前。
“你不喜欢别人请你吃饭吗?”
“我只是不喜欢你请我吃饭。”
景潇登时反问:“你刚是不是说,咬文嚼字不像我的风格?”
风筱绮一时竟没领会到他的弦外之音,犹豫着“嗯”了一声:“干吗?”
“你说得没错,毕竟我的风格啊……”他笑意更深,随后将背包往肩上一甩,单手将她拎出了甜品店,“是强取豪夺,反对无效。”
“你放开!”
“很遗憾,放开不是我的风格。”
“开什么玩笑!”
乐老板正收拾东西,恰好目睹了某位少年轻轻松松将小姑娘拖走的一幕,她惊讶万分地跟到门口,摇头感慨:“现在的年轻人啊,真了不得。”
风筱绮惨遭陷入爱情的父母抛弃,不能回家吃个团圆饭,更绝望的是,她被四班的地头蛇强行邀请共进晚餐,且对方还美其名曰“为了答谢考神这一下午的辛苦指导”。
地点选在平山街一家位置偏僻的韩式火锅店,里面环境干净整洁,服务生彬彬有礼,很加分。
景潇翻着菜单,很随意地问:“他们这里的招牌是章鱼牛肉火锅,你忌不忌讳?”
在他的印象里,四班有的女生就比较害怕章鱼,每每提起都紧张得直摆手,说自己不敢吃,非常恶心反感。
岂料玩手机的风筱绮连头也不抬,冷冷回了一句:“有什么可忌讳的?我甚至认为不够吃,再多加一份吧。”
“哎哟,你似乎对章鱼感情挺深?”
“我连活章鱼都尝过,不过还是熟的好吃。”风筱绮云淡风轻地发表美食评论。
“你还真跟普通的女孩子不同。”
风筱绮眼睫微垂,对此颇感不屑,仿佛景潇的想法多么愚蠢:“毕竟我不是普通的女孩子,否则还能有跟你一起吃饭的心理素质?”
热气腾腾的章鱼锅很快就被端上桌,其余小菜也陆续到齐,景潇往她碗里夹了一块炸鸡,低声笑着。
“你父母一定很疼你。”
“哦,何以见得?”
他却在那一刻突然沉默下来,转开视线,注视着锅中翻滚的酱汤,眉眼被氤氲的雾气遮住,辨不清情绪。
他开口,语气仍带着一贯的玩世不恭:“这有什么难猜的?一看就看出来了。”
若有充满爱与信任的家庭作为后盾,人会拥有好似与生俱来的自信感,骄傲优秀且无所畏惧,到哪里都散发着光芒。
风筱绮是这样的人,哪怕她并不自知,可是景潇知道——更准确地说,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或者说,被她吸引。
他有时也不太理解自己,想不通接近她能得到什么好处,也想不通那个赌约有何意义。
然而如果所有的事情都要找个理由,活着不就更累、更无趣了吗?
“你发什么呆,跟章鱼认亲呢?”风筱绮顺着他的目光望向锅里,有些疑惑,“再不吃,汤都要熬干了。”
景潇叹气,给出了极为不走心的解释:“在考虑先夹章鱼还是先夹牛肉。”
“你可以先夹洋葱。”
两人各自低头,不晓得话题要怎么进行下去,但这样尴尬的气氛倒也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很快,更糟糕的事情就接踵而至了。
一块芝士年糕还没有吃完,风筱绮忽觉眼前一黑,她抬眸看去,发现不知何时,有七八个神色不善的年轻人已经包围了这张桌子,显而易见是来找麻烦的。
绿白色系的校服——很好,是平城五中的学生,由于之前沈乔还吐槽过“五中校服看上去就像一棵亭亭玉立的葱”,风筱绮始终印象深刻。
为首那位男生长得挺清秀,染着深咖色的短发,虽然颜色算不得太扎眼,却也是不被学校允许的,可见不是什么乖学生。
他将手重重拍在景潇面前,震得碗碟一颤,语气凶神恶煞:“挺巧啊姓景的,认识老子吗?”
景潇将筷子一扔,懒散而略带不羁地抬眸看去:“齐侃?”
“亏你还记得,”齐侃冷笑,“那你也一定知道,老子今天找你是干什么来的了?”
“没那闲工夫揣摩你的心思,少在这儿耽误我吃饭。”
然后下一秒,齐侃就伸手把炸鸡的盘子掀翻了,果然也是个暴脾气。
风筱绮见状默默把椅子向后挪了挪,她担心对方觉得不解恨,会把章鱼锅也掀了,很烫的。
“景潇,我妹为了你这王八蛋哭得要死要活,你他妈却有心情在这儿约会别的小贱人?”
“把你那张贱嘴放干净点,最好别惹我生气,”景潇眼神渐沉,他总是如此,在不笑的时候,看人就带着透骨的寒意,“你妹私生活有多乱,你自己心里最清楚,我就算是瞎了瘸了也不可能跟她扯上关系,叫她别做梦了,我嫌脏。”
“好极了!那我是不是就有必要验证一下,你身边这小丫头有多干净了?”齐侃磨了两回牙,恶狠狠道,“就让我兄弟们一起验证,你看怎么样?”
话音未落,景潇手中剩下的半碗章鱼牛肉应声而出,一滴汤汁也没浪费,全招呼在了对方的脸上。他霍然起身,单手掐住齐侃的脖子逼得其倒退数步,另一只手将钞票甩给受了惊吓的服务员,转身扯过风筱绮的袖子就往外走。
这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风筱绮快步跟着他,见店外齐刷刷停着八辆摩托车,不禁正色道:“别想了,来不及逃,他们分分钟就能追上来。”
“谁说我要逃了?”景潇松手,将她往路旁轻轻一推,“你回家吧,我就不送你了。”
“那你呢?”
“这群混账家伙,不给他们点教训,他们会像膏药一样始终黏着我。”
换句话讲,刚才付账离开只是避免砸了人家的店,他其实是准备跟五中的这些小混混干一场的。
风筱绮明白,齐侃要给自家妹子出气报仇,绝不可能轻易放过景潇,就算景潇号称平城三中的群架之王,要以一敌八,恐怕也不占什么优势。
不主动惹祸上身,难道不是最明智的决定吗?更何况是他让她先走的,她与他非亲非故,又一直对他没太多好感,实在有足够的理由袖手旁观。
可她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在那一瞬会犹豫。
而就在这犹豫的片刻,齐侃一行已再度把两人包围了。
眼看着有个男生想来拉风筱绮,景潇将她往身后一挡,面无表情地示意齐侃稍等:“这事儿跟她没关系,你先放她走。”
齐侃嚣张地笑了起来:“没关系?她是你女朋友,你说我能放她吗?”
风筱绮冷静道:“劳驾,我可不是他女朋友。”
“哟,景潇,原来你女朋友对你感情也不怎么深啊,这才哪儿到哪儿,就开始急着撇清关系了?”
“她的确不是我女朋友,只是来给我送考试范围的。”
“普通女生会记着给你送考试范围?你当哥儿几个都是傻子?”齐侃终于不耐烦了,他顺手撸起袖子,步步逼近,“真不好意思,我饶不了你,也得教训教训她。”
这一带不算繁华区域,行人稀少,即使双方冲突起来也不会有谁发现——退一万步讲,发现了也不会有谁愿意管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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