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芙啊,爹马上就要死了……”
在我十八岁生日的当天,病重已久的父亲躺在床上,脸色灰败,眼看就要不行了。
我哭着跪倒在床前,身上还穿着庆生时喜庆的红褂子。
“你一定要答应我三件事!”
他拼命瞪大了浑浊的双眼嘶声道:“不然我死也不能瞑目!”
我连忙点头,任他扣紧我的小臂。
我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得拼尽全部的力气才能说出话来。
没有关紧的窗户被风吹得吱呀作响,好像正在和他这把哑了半生的嗓子合奏似的。
“第一,我死后,你立刻联系你大伯,让他回来帮你。”
我大伯是个道士,常年在外云游四海,爹一直说他是在驱鬼斩妖,虽然我不怎么相信,但亲弟去世了,他理应回来操持丧事。
于是我忙点点头,应下了这第一件事。
我爹停下来喘了口气,又道:“第二,在你伯父回来之前,你不能在夜晚走出大门,不能让任何陌生人进来,更不能跟陌生人离开!听见了吗?”
他说得太过激动,语调突然高了很多,嗓子里像是被一口老痰卡住,咳了半天却咳出一口血沫子来。
“爹!”我忙扶住他,眼泪夺眶而出。
“别哭!”他重新抓住我的手臂,状若疯魔地看向我,“我只问你,这第二件事,你听清楚了吗?”
我哭着点头,他这才重新说下去:“还……还有最后一件事……”
也许是那一大串话耗光了爹所有的力气,他此刻又奄奄一息地倒回床上。
“第三,你……”
他的眼睛憋得血红,肺里像是破了个大洞一样,说话呼哧带喘:“你不要……生爹的气……”
爹之前的反应如此强烈,让我以为他要说什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就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
我心里疑惑,可是却没有心思再细想其中原由。
因为我爹的手重重摔在床上,他就这么瞪着眼睛,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爹!”
我趴在他身上痛哭起来,心中尽是悲恸。
哭了有一会儿,我这才想起他的话,连忙拿起手机给大伯打电话。
“喂?孟芙啊……”
我脑海中对这位大伯的记忆非常有限,但隐约记得他对我总是和蔼可亲的。
刚刚丧父的悲痛和无措,在大伯温和的声音下得到了一丝抚慰,我哽咽着把爹去世的消息告诉了大伯。
他听到后立刻变得严肃起来,电话那头隐约有滋啦滋啦的电流声传来。
“你爹嘱咐你的三件事,你都记住了吗?”大伯问。
得到我肯定的答复后,他这才道:“我最近有要事要办,分身乏术,我会让我的徒弟严桥先回去帮你安排丧事,但一定要记住你爹嘱咐你的三件事,尤其是第二件事,明白吗?”
我那死去的爹和伯父都再三叮嘱过了,我想忘记也不行。
于是我保证道:“明白了,大伯。”
挂断电话后,我又去看我爹,他此刻已经丧失了生机,脸色也变得灰败。我心里更加难过。
我从小没有妈妈,全靠爹拉扯长大。爹把家里一切安排的妥妥帖帖,就连自己的寿材,都在他刚过四十岁的时候准备好了。那时候我还嫌这东西放在家里晦气,说他肯定长命百岁,寿材在家里放朽了也用不着,但爹当时只说了一句“人命天定”。
没想到一切这么快……
我跌跌撞撞跑去找二伯,靠着他的操持才把葬礼办了下来,就连打棺材的钱,都是各位亲戚东拼西凑出来的。
我爹没有儿子,二伯又生病了,二婶生怕我爹的死气会加重了二伯的病气,死活不肯让他来守灵。
这份差事就只能落在了我和我的堂妹孟萍身上。
我想再多陪爹一会儿,就跪在了他房里,靠着棺材,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着话。
就在这时,在堂屋里烧纸的孟萍突然扬声问了句:“谁啊?”
外面隐约有人声传来,我还听到孟萍喊了一声“妈”,似乎是二婶来了。
我忙站起来拍了拍裤腿上的土,正想出去看看,却突然被一双冰冷到有些刺骨的手抓住了手腕。
我僵着脖子,缓缓转过头,竟然对上了我爹那双浑浊空洞的眼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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