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轻侯,你疯了吧,卖房?这日子你还想不想过了?你一心想当大孝子这没人拦着你,可你不能把我们娘俩绑在你们家填不干净的无底洞里。”
“你要还算个男人就给句痛快话,别拄在那当缩头乌龟,那只会让我看不起你。”
客厅里,老婆陆静一脸阴沉的靠在房门上。
她秀眉紧皱,素来性子柔弱的陆静难掩面上的戾气,手指头差点指到了方轻侯的眼窝子里。
“静静,妈不是……”
一旁的老妇眉眼瑟瑟想要开口。
“妈,你什么都别说了,今天这事儿总要说个明白。”
“妈,你也别怪我心狠,实在是家里真已经没钱了。不瞒你说,这几天我们能借的,能找的,都找了个遍,现在他们看我们就像是碰到了瘟神。方轻侯,你……倒是说话啊?”
陆静吸了吸鼻子,眼见着自家的窝囊男人窝在一旁一言不发,陆静悲从心起忍不住推了他一把。后者一个趔趄,后者身子颤动了一下,如梦初醒。
只是方轻侯睁开眼睛却是四顾茫然。
我……
在哪?
方轻侯如在梦中,他看着身前面容悲切的老妇又瞅了瞅一旁强忍悲痛,于心不忍的老婆陆静。整个人晕晕乎乎,竟不知道身在何方。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之前的一刻。
清末年间,清政府动荡不安,八国联军入华横征暴敛,无数珍宝流落海外,举族悲痛。
方轻侯寒门出身,却不忍宝物外流。
朝廷无能,匹夫担责,他凭借一双天生神眼,识珍宝,辨真假,博古通今,生生以孑然之身收敛无数宝物聚于天下,引无数仗义豪雄称赞,不负神眼轻侯的美名。
万没想到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红毛洋人持火炮利器杀上门来,方轻侯掩护无数珍宝离开,自己却稍慢一步落入虎口。
洋人暴虐,烧杀抢掠,更视方轻侯为眼中钉,肉中刺,招揽不成,竟在街头闹市生生挖去他的双目,鲜血流尽而亡。
不甘,怨愤!
万没想到再睁眼却已经是百年之后。
“悠悠百年,我华夏竟一飞冲天,重归大国。昔日,吾辈英豪慷慨赴死,若是能知日后换得如今这朗朗乾坤,昌隆盛世也能含笑九泉。这笔买卖做的不亏,不亏啊!”
“只是未曾想到,我方轻侯一介匹夫,又有何德何能竟重生于世!”
方轻侯心中激烈震动,双拳紧紧握住。
百年间无数英雄儿女慷慨赴死才换来如今的堂皇大世,让经历过那个动荡年代的方轻侯忍不住虎目含泪,很想振臂高呼抒发心中郁郁之气。
“方轻侯,你说话啊,你还算不算个男人?”
“这些天,我们能卖的都卖了,能帮的也都帮了。现在你还要卖房,可房没了,往后我怎么办,丫头怎么办?”
老婆陆静面色悲苦,眼瞅着自家的窝囊男人生生被逼出了眼泪,心中的委屈顿时爆发出来。
“静静,是妈不对,是妈不好。这都是命啊,都是你爸自己作的怨不了别人,天底下本来就没有掉馅饼的好事儿,你们俩能走到一起不容易啊。”
“都怪妈,都怪妈,妈啊,给你们磕头道歉了。今天,你们……就当妈没来过……没来过啊……”
老妇颤颤巍巍的起身噗通就要跪倒在地上。
“妈……”
冷着一张脸孔的陆静顿时慌乱,她伸手扶住老妇发软的膝盖,一双美目上的戾气顿时消散眨眼间就红了眼眶,母女两人哭作一团。
“我……”
眼前一幕,方轻侯嘴唇干涩,他想要说点什么。
可话未出口。
蓦然……
一股陌生的记忆忽然窜入脑中,方轻侯脸色一白,只觉得站立不稳跌倒了下去。
房间内顿时响起了一阵惊慌失措的疾呼声。
等到方轻侯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屋子里黑漆漆的。
他舔了舔嘴唇,挣扎的从床上坐起来,周围是记忆里熟悉的物什摆设,方轻侯摇摇头,不由自主的发出了一声叹息。
记忆逐渐融合,他已经搞清楚了目前的状况。
这具身体的主人也叫方轻侯,二十七岁,五年前和如今的老婆陆静坠入爱河。却没想到的是陆静是当地有名的富豪陆成川的女儿,门第之别,高低贵贱划分的清清楚楚。
陆静执意要和方轻侯结合不惜和陆家翻脸。
两人婚后过得清苦倒也充实,婚后两人育有一女。
可没想到,方轻侯的父亲这两年迷上了古玩,半年前更是不惜用老两口一辈子的积蓄购买古玩,本想倒手一卖发家致富,却没想到上了电视节目过后被告知是赝品。
方父一蹶不振,心脏病突发一病不起。
赔了夫人又折兵,老父高额的医疗费用让方轻侯愁眉不展。
正是因为如此,本就因为此事险些倾家荡产的方家更是雪上加霜。方轻侯是孝子,举债无数却还是填不满医院巨额的医疗费用,这才打起了卖房的主意。
谁曾想,陆静抵死不从。
方轻侯夹在人夫和人子的中间压力山大,一口气儿没喘上来,才一命呜呼。
“这辈子,你也活的太窝囊了。”
方轻侯摇了摇头。
他体谅老婆陆静的刁难,本来就是和家庭决裂才嫁给他,日子过得清苦也就算了,如今还要流离失所,心中有苦楚这是人之常情。
他更理解原本男人的难处,百善孝为先,老父在医院病重,身为人子却无力回天。
本事不大,压力却如山。
不过如今,方轻侯没打算坐视不管。
正想着…
“爸爸……你……醒了?”
一个怯怯的声音响起。
方轻侯愣了一下,却见房门不知什么时候被推开。
一个小姑娘扒着门缝正怯怯的看着自己。三四岁的模样,穿着小睡衣,粉雕玉啄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想要在她粉嫩的脸蛋上亲上一口。
“囡囡,过来!”
方轻侯一笑,抬手对着女儿打招呼。
囡囡后退了一步,眼见着方轻侯叫她,囡囡本能的就要往后逃跑。可没想到方轻侯的手更快,囡囡还没来得及撤离就被方轻侯一把揽在了怀里。
吧唧一声亲了一口,囡囡小嘴一扁就要哭出来。
“哭什么,爸爸亲一口有什么打紧,还是你觉得跟爸爸不亲了?”
方轻侯取笑道。
囡囡纠结的摆弄着手指头,仰头看着自己老爹的脸,顿时稍稍放下心来。“爸爸,你不会和妈妈吵架了吧。囡囡不想当没爸爸的孩子,你莫要和妈妈离婚好不好。”
离婚?
方轻侯愣了一下,顿时啼笑皆非。
“跟谁学的都是,就知道不该让你妈带你看那些肥皂剧。华夏泱泱五千年的文明学什么不好。不过囡囡放心,爸爸绝对不会和妈妈离婚的。”
方轻侯摇头道。
“真的?”
“千真万确。”
“YE,爸爸最好了,咯咯咯。”
囡囡顿时欢天喜地。
兴许是动静大了一些,外头还没休息的陆静推门走了进来,见到囡囡抱着方轻侯笑的开心,顿时吊着脸呵斥了一句,囡囡小脸一苦,灰溜溜的就回到主卧准备休息。
陆静哼了一声,刚准备带着女儿去休息。
“老婆,对不住了。”
方轻侯叹了口气,开口道。
“你没有对不住我,要怪就怪老天爷只管着一家人糟蹋。当初我跟着你,就不图你有多大本事。如今家里遭了难,你为难也是真的。”
“你要卖房救爸,这是人之常情,我也想通了,不会拦着你,这是房产证,你拿着。明天,我就带着囡囡去房屋中介看看……”
陆静的声音远比方轻侯想象的平静。
她说着,从背后掏出一张红色的房产证明来。显然早就已经做好了打算,只是陆静声音越平淡,方轻侯听在耳中,心里头却是揪了一下。
“不用,房产证你拿着,你说的没错,就算到了山穷水尽这房子也不能卖,当初你嫁给我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不知道多少人要看我们笑话。”
“爸看病的钱,我自己解决,你不用操心。”
方轻侯试着安抚道。
“你来解决?你怎么解决?方轻侯,我不图你什么,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放不下你的那点可怜的自尊心。房子你卖了就卖了,如果还不够,我就……我就去求他们。”
陆静的情绪顿时激烈起来。
她丢下房产证扭头便走,这已经是她最大的底线。
闻声,方轻侯摇了摇头。
他目光停在身前的房产证上一秒,又看了看摔门而去的陆静。
拳头逐渐捏紧。
脑海中的记忆很真实,五年前那场和陆家的决裂,陆静托付终生的决然。
方轻侯没打算辜负那个信誓旦旦要跟他厮守一生的女人,何况,为了区区金钱而已,方轻侯没觉得会难住自己。
昔日,方轻侯一双神眼,博古通今,收揽天下宝物富可敌国。
就算如今少了民族大义,他也未曾想过在这个盛世古玩的年代,凭自己的本事会让陆静母女在受苦楚,若真是如此那可成了天大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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