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市郊,贫民街破旧混乱。
此时,巷子最里头的一间老屋,传来一阵男女的激烈争吵声。
隔壁的邻居老奶奶听了两句就摇着头回屋了,嘴里还嘟囔着:“这就是个畜生!就是该死!老天爷发发慈悲,赶紧把他收了吧!”
她活了一辈子,从没见过丁云龙这么混蛋的人。
不,不是人,是畜生!
自打三年前,丁云龙一家三口租了这一月二百块的老破危房,日子就没消停过。
丁云龙每日酗酒,喝醉了就打老婆骂孩子借酒发疯,搞得家里鸡犬不宁。
偏偏他还嗜赌成性,把可怜的存款和值钱的家具家电全都赌没了。
更对生病的孩子不管不问,老奶奶心疼得送点鸡汤,却被丁云龙自己喝了,还说没钱治病,不如死了算了。
“老天爷啊,求您开开眼吧,别让这畜生祸害那可怜的娘俩了啊!”
屋里,老奶奶冲着神像拜了拜,点了三根清香。
与此同时。
老屋里的争吵更激烈了。
嘭!
哗啦!
丁云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觉得头顶剧痛,似乎还有液体流下来。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一把,手上全是刺目的鲜红血液。
“什么情况?”丁云龙诧异,随后便闻到了自己身上刺鼻的酒精味道。
这酒味起码得喝了二斤白酒,可他早在妻女丧生的一个月后,永远地戒酒了。
而且以他九十九岁的“高龄”,根本不可能喝这么多!
擦掉眼上的血液,丁云龙费力地抬起头。
映入眼帘的,不是他位于京城核心地段,名为“寒媛大厦”上第一百层的私人住宅。
而是一个破败不堪,狭小逼仄,墙皮脱落的老瓦屋!
还有一个满脸怒容,容貌倾城的年轻女人。
以及……蹲在墙角,努力憋着不让自己哭出来的小姑娘。
这是……
“老婆!女儿!”
下一刻,丁云龙的身体剧颤,豆大的泪水不受控制地哗哗滚落。
被他尘封七十三年的记忆涌出。
眼前的一切,从陌生变得熟悉。
丁云龙怔怔地出神,右手还狠狠地掐着自己的大腿。
十秒后,他理清了思路和现况。
他重生了。
他带着无尽的悔恨,带着赤手空拳打造了万亿级商业帝国的经历,和活了近百年的经验,重生了。
重生到了妻子和女儿惨死的当天。
就是这一天,就是眼前的这一幕。
他被妻子用酒瓶砸破了脑袋,然后他抽了妻子一巴掌,又将她刚发的三千块工资一把夺走,摔门而去。
等他再见到漂亮的妻子和可爱的女儿的时候,她们已经成了尸体。
两具悬挂在客厅房梁上,安静不动,脸色发青,舌头外伸,浑身冰凉的尸体。
这是妻子用她和女儿的死,来宣泄对生活的绝望,来惩罚他这个无用又极度不负责的可笑丈夫。
七十三年,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在承受着无穷的愧疚和痛苦。
无数次在梦里惊醒,无数次再深夜呼喊那两个熟悉的名字。
丁云龙无数次想死,但他不能死,因为她们活着的时候自己没有照顾好,死了……
他要用活着,来惩罚自己的罪!
他做梦都想回到这一刻,让惨剧不再发生。
而现在……
他竟然稀里糊涂地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他的双眼满含热泪,浑身颤抖地看着眼前崩溃的妻子。
“丁云龙!你就是个畜生!这个家被你折腾成什么样了!?”
妻子于馨寒歇斯底里地吼着,绝美的容颜上挂满了泪珠。
她双手颤抖着,还握着半截酒瓶。
她真的过够了这样的日子,嫁给丁云龙半年后,这个曾经的天之骄子,却因一次打击彻底堕落。
从此不再工作赚钱,每日酗酒到烂醉如泥,还沾上了烂赌。
家里可怜的积蓄被他挥霍一空,更是惦记着自己发工资的日子,好再去赌场扔钱!
本就风雨飘摇,经不起打击的破败小家,终于承受不住。
尤其是女儿身体虚弱多病,更是被医院怀疑患有白血病,急需大量钱财救命!
而今天,丁云龙又醉醺醺地等着要钱,不给他就是又砸又打又骂!
愤怒又绝望到顶点的于馨寒颤抖得更厉害了,她崩溃地嘶吼着,恨不得插死眼前的畜生。
看着在梦中无数次再见的容颜,听着陌生却无比熟悉的声音,满脸鲜血和滚烫泪水的丁云龙忽然笑了。
他笑的疯狂,却带着无尽的欣喜和希望。
“对,我就是个畜生!”
丁云龙忽然大声吼道,说得话却让于馨寒愣住了。
“馨寒,对不起!”
“媛媛,对不起!”
“我对不起你们!是我对不起你们!”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啊!我悔啊!我真的悔啊!”
“我每日每夜都在恨自己,我恨不得把自己剁成肉泥来给你们赔罪!”
“我就是个畜生!我做了太多对不起你们的事!”
纵横商场几十年,尝尽人间冷暖艰辛,早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的丁云龙崩溃地吼道。
他最想要的就是道歉,就是乞求妻子和女儿的原谅!
于馨寒愣住了,不过短短几秒钟后,她绝望地冷笑起来:“丁云龙,你又要耍什么花招?你要钱是吗?好,我给你!”
“但是,只要你离开这个房间一步,我就要你后悔终生!”
于馨寒一把拽出包里的现金,狠狠地摔在丁云龙的身前,一双美眸里满是绝望的死灰。
看着地上的现金,丁云龙痛苦地摇摇头,难以莫名的酸楚蛮横地冲击着心脏。
后悔终生!?
是,就是今天,后悔覆盖了丁云龙上一辈子的全部,如利剑时时刻刻地穿透他的心脏。
丁云龙深吸口气,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苦笑一声,不等于馨寒反应过来,就伸手夺过半截酒瓶。
“你,你要干什么!?”于馨寒有些惊慌道,丁云龙可是个什么都做得出来的疯子。
噗嗤!
忽然,丁云龙将半截酒瓶狠狠地插在左手上,因为用力过猛酒瓶子都碎了。
他疼得哆嗦了一下,可还是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容,诚恳地说道:“馨寒,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
“今天我插自己一瓶子,不是发疯,是让你看看我的决心。”
“从现在开始,我丁云龙不再颓废,不再碰酒,不再碰赌!”
“我要重新做人,给我最爱的你和媛媛,一个幸福美好的家。”
他的话语诚恳,眼神明亮,可于馨寒被伤得太过分了,她不停地摇头,连连后退,始终不敢相信。
因为……
她给了丁云龙太多机会。
她的心,早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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