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第三天,没有比赛,我光明正大在家里呆了一整天。几个朋友试图将我叫出去,但是没有成功。到了傍晚,我趿拉着拖鞋下楼遛狗。
家里有只长得很贱的哈士奇,是妈妈的心头宝。但是她常年出差在外,所以伺候狗大人的工作,经常交给爸爸。
尽管如此,这只贼精明的哈士奇还是能一眼分辨出,自己的正经主子是妈妈——明明是一头犬,在爸爸和我面前却装出喵星人的态度。
我把狗拴在小区围墙边的一个广告牌上,然后蹲下身子,轻声呼唤。
不一会儿,一只花猫探头探脑出现,看到我,立刻跑过来。
这是我养的猫。秘密养的猫。
“真巧哎!”令人扫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抱着猫回头,看见季冬云那张脸。
“你好。”“出来散步?”
我摇头,指了一下拴在一边企图在广告牌底下做记号的那条蠢狗。
季冬云问:“这是你家的狗?”“嗯。”
“叫什么?”“狗。”
“就叫狗?”“嗯。”
“那这个叫猫?”他指着我怀里的花猫问。
我摇头。
“那叫什么。”“不知道,这是野猫。”
“看起来也不像是家养的。”季冬云伸手要摸猫的脑袋,被猫张嘴咬到手指。
季冬云吓了一跳,我决定明晚给猫多带一点香肠。
拍着胸口的季冬云又说:“你家住在这个小区。”“是。”
“好巧。我家住在旁边。”“嗯。”
“有时候真觉得,你这人淡定过头到无聊的程度。”
我不置可否。
关于我很淡定这件事,有很多佐证。
比如第二天的颁奖典礼。
运动会结束后,周一的升旗仪式有运动会颁奖典礼。
女子长跑,百米跑与跳高三项冠军的那个女生,在上台领奖的同时,抢过校长嘴边的话筒,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大喊。
“季冬云,你说好的奖品呢!是不是都让郭媛爱一个人私吞了!”
全校哗然,然后是各种起哄。
彼时,我正站在她身后,盼着一阵风将校长头上那几根遮挡秃顶的白发吹到一边。
很快,我得偿所愿——校长整个扑出去,将那个瘦长高挑的体育特长生推到一边,匆匆说了句,颁奖典礼结束,慌乱之中,长长的白发垂到了肩膀。
露出一个鸡蛋壳般圆润的脑门。
在某个意义上,这也算是得偿所愿吧。
我忍不住笑了。
可很快,我就笑不出来了。
到晚自习下课,“季冬云与郭媛爱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的话题已经越演越烈,直逼头条。
第四名又戳我的后背求证,我无奈:“清者自清。”
“总感觉郭媛爱好酷啊!”
“有黑社会大姐的范儿!”
我觉得后背一个寒颤,心脏猛地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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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仔细想想,的确有很多让人浮想联翩的片段连接在我和季冬云之间。
连续三个月的同桌,运动会的奖品,散步时候的偶遇,以及,季冬云,经常出现在我身边。
这是第四名首先发现的。
他说:“郭媛爱,你是不是和季冬云住在一起?”“不是。”
“那为什么经常能看到你们两个一前一后回家?”“顺路。”
“那为什么不干脆一起走?”“不喜欢。”
“明明在学校里关系这么好。”“有吗?”
“你看,季冬云除了你,对我们都爱答不理的。你们关系不好吗?”
我转过头,季冬云在睡觉。
我对第四名说:“换了别人坐在这里,也是这样。我只是恰好处在这个位置而已。”
第四名脸上的黑线清晰可见:“也是哦。。。你这样的人。。。不会有什么后续桥段。。。”
不会再给你们机会的。
我转过身,开始抄写笔记,以迎接期中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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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中考试之后,有一天半的休息时间。
晚上,我又出门遛狗。走到广告牌下准备喂猫的时候,看见了熟悉的影子。
为什么季冬云会在这。
说起来,上次也是。
明明不住在这里,为什么会遇见他。
我上前:“晚上好。”
季冬云回头,看我:“我没有涂答题卡。”
“啊?”
“确定有二百分没有答。不是第一名,也不会是第二名。”
“所以。。。特意来告诉我这件事?”
季冬云挤出一个笑:“不要说什么清者自清。和坐的位置也没有关系。唯一有关系的,是你这个人。”
我眨眨眼,然后掏出手机:“别笑了,很难看。”
“真的?”季冬云很在意自己的外貌。
我将手机递给他:“简直就像这个一样难看。”
季冬云看了一眼,愣住:“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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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里的人,穿着金光闪闪超级夸张的朋克马甲,浑身上下满是五颜六色的油彩,一双眼睛乌青,透着颓废与绝望。
可依旧美得叫人疯狂。
啊,这种中二的记忆真想彻底封存在大脑回路的最深层永远不要翻出来啊!
那时候,偷着染发,涂指甲油,将校服裙裁短,学着说一些现在听来让人羞愧地想撞墙的话,做一些。。。
很残忍的事。
最开始,不过是聚在一起翘课打牌上网。
然后,因为没有钱,所以去敲诈小学生。
再之后,发展成去偷,去抢,甚至,去伤害别人。
不是没有被抓到过,反正有《未成年人保护法》,所以肆无忌惮。
直到某天幡然醒悟,在被爸爸送去山区老家放羊的时候,痛改前非,许下毒誓,若不改头换面,就在山区放一辈子羊。
由此,被重新送回人类文明社会,进化成一只乖宝宝。
走上了正常的人生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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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冬云指着手机里那只五彩斑斓的脑袋,笑得前俯后仰:“看不出来,还是个非主流!!”
“这是视觉系。”我觉得心跳在加速。
“有区别吗!”
“长得不好看的叫非主流。好看的,叫视觉系——请别再笑了。”心脏的负荷,越来越大。
终于等到季冬云站直了,我说:“你刚刚笑得就和这张照片上的人一样滑稽。”
“你说刚刚?”
“给你看照片之前的那个笑。”
季冬云一下子严肃了。
我收起手机:“我只是觉得,你刚才的那个念头,和这张照片一样,可笑。”
季冬云看着我,什么都没说,转身走开。
我去唤猫。猫咪已经吃饱,它不理我。
我去找狗,那头蠢狗在我和季冬云说话的空隙里,挣开绳索,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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