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如果是野猫,栗少阳就要多多思量一下昆市能呆多久了。
野猫是一位中俄混血儿,其容颜用妖艳二字都难以形容,栗少阳在三年前喜马拉雅山认识并产生交集,栗少阳输赢参半,被其虐得极惨,好不容易抢到了重宝——一颗单眼天珠,却被野猫带人持续大半年多、三千多里追杀,浑身伤痕累累,几次都要送命,但又绝处逢生,最后跳入雅鲁藏布江才甩掉追兵。
脱险后,栗少阳绕远路越过国境线,辗转回到溪南省老家养伤,一年多不敢出山。这次要不是栗家和方家有约,他还想在山里多停留两年。
“如果是她,她来昆市干什么?如果是她,我是不是要立刻逃走……”栗少阳虽认为野猫发现不了他的行踪,可面对野猫这样的高手,他还真的没有完全的自信。
伸手隔着衣衫抹了一下胸口那颗天珠,天珠散发着奇异的能量,让他隐隐感觉到有股热意流进体内,让他惶惑之心瞬即坦然了许多。
到了三点多钟,鬼市的人少了一半以上了。一些自认为淘到好东西的游客已经悄然离开了,那些卖掉“好东西”的摊贩们也不再留恋最后的战果,带着钱消失了。
现在还在逛的都是些不死心的人,都是想在最后的关头峰回路转,期望捡个漏,或是期望抓只肥羊。
栗少阳没有找到形似野猫的女子,也没有看到胡彪那群人,想必是已经离开了鬼市,可他心里不禁有些忐忑。
如果是野猫,栗少阳知道,肯定不会单独出现在这里,其身后有一个团伙,号称猫部落。这个团伙势力极大,长期活跃在古丝绸之路沿线。如果猫部落出现在Y省,那就预示着有大事件发生。栗少阳的父亲曾再三叮嘱过他:“切不可招惹,远离他们。”
而且栗少阳的父亲在喜马拉雅山一去不回也涉及到这个团伙的人,所以令得栗少阳不得不关注这个团伙,甚至接触野猫也是他主动接触的,就是想从她的身上找到父亲失踪的线索。
鬼市上,栗少阳最后又出了一次手,花了五百块钱买了三块石头,见天色不早,就离开了鬼市。
从东门出来,走上了四方街。
街上零零散散走着一些游人和车辆,都是向外走的。大多数游人都是三五成群的,这样可以大大提高安全性。如栗少阳这种独行侠方式的也有,但并不多。
回住处的路上必然要经过钰鑫斋,走到钰鑫斋对面的正德祥门口,栗少阳忽然发现对面的钰鑫斋里有一道手电光亮一闪而逝。
他立马躲在正德祥门口高大的石狮子后面,向钰鑫斋窥视。
等了好几分钟,钰鑫斋里一点动静也没有,栗少阳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看错了。
下午盘点的时候,他看到了钰鑫斋里面有完备的安防系统,如果晚上进去人,肯定会报警。加上店里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小偷进去也没有什么油水可捞,谁会去里面偷东西呢?
又等了很长一会儿,栗少阳才看到珏鑫斋的门打开,两个男人从里走出来,然后锁上门,上了门口的轿车扬长而去。天光太黑,两人的容貌看不清楚,仅从身形胖瘦高矮判断,此二人应该是方叔和一个年轻人。想必二人也是去了鬼市,顺便回到店里的。
看着车子远去,栗少阳便顺着墙根离开阴影之处,向住处走去。
到家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四点多了,栗少阳赶紧睡觉,淘来十几件东西也懒得检查了。
八点半钟,闹钟铃声中醒来,栗少阳将包里的一堆东西放进衣柜里,洗漱完,从衣柜里取出母亲准备送给方家长辈的礼品,放进背着包里,背着下楼吃早点上班。
……
方家别墅位于滇湖之畔、玉昆山脚下,独立的大院占了二十几亩地大,车子从大门开进去,一路的鸟语花香,让人心旷神怡。
在回字形大厦正门前的汉白玉台阶下,保姆车停下来,两人下了车。
司机领着栗少阳上了十二层台阶,走进气派的欧式连廊,佣人打开门大门请栗少阳一人进去。
尽管走南闯北,栗少阳还很少来这种如此高档奢华的住所,单单一个书房就比他住的两房一厅的面积都要大。
栗少阳被中年女管家直接领到书房里,看着四堵墙壁边上盯着天花板的书架上都是书籍,就如看到鱼腥的猫,栗少阳莫名地感到一阵兴奋。
这间书房不像是一位年逾古稀的收藏家的书房,倒像是书香门第,没有一件古物,全是很现代话的设备。
“老爷说你先看书桌上的书籍,他一会儿再过来。”
栗少阳这才注意到宽大的红木书桌上摆放着两本书,栗少阳谢过管家,走过去。
没有坐在主座上,拿起两本书,来到长条形的洽谈桌边坐下。
洽谈桌挨着阳台,坐在栗少阳的位置,正好看到回字形的天井,天井很大,是一个五百多平米的花园。花园里亭台楼榭,流水潺潺,颇有些味道。
两本书全是关于画画的,一本中国画技法,一本是中国画历史丛书。
母亲说过,考古最苦,断玉最难,鉴画最文雅。这些年在大江南北出没,不是晒太阳,就是雪里来风里去,终于可以静坐在大厦之中,读读书看看画,修身养性了。
玉雕、木雕,栗少阳都干过,甚至还去陶瓷厂做过画工。在画画方面,还是有些基础的,但是他没有系统地学过画,现如今这本书可以将他积攒下来的画画全面的梳理一遍,让他对画画及技巧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栗少阳从三岁起就开始读书识字,十岁便已经读完二十四史,十五岁便将那些记载的野史正史、古玩杂书看得七七八八了,但限于总在野外行走,也限于父亲的安排,对书画涉猎很少,所以有着浓厚的兴趣,一扎进那本书里,便不愿意出来。
父亲说过,走万里路破万卷书,书越读越容易读。在外面行走了十多年,何止走了万里,十万里都有了,社会阅历和知识的积累,让他的理解能力大幅度地提高。
在山里养伤这一年里,栗少阳明显感觉看书比以前看的更快了,记忆力也明显好了几倍不止,几乎达到了过目不忘的地步。而且理解能力也是今非昔比,基本上达到触类旁通。这些,他全都归功于跟着父亲在外历练的这十几年。
但是,如果静心思考一下,如果仅仅靠着走了十万里路,就能过目不忘的话,这理由就太苍白了。
时间很快就两个小时过去,他一边读书整理思路,一边在小本子上做着笔记,三四百页的一本书已经看完了。闭上眼睛,各种画画的技巧手法、几位大师的习惯、触笔、落笔、笔风便浮现在面前,让他叹为观止,如痴如醉。
方玉梁进来了三次,但是看到栗少阳沉迷的样子,又出去了,还轻手轻脚地关上门。
十二点钟,方家门口停了三部车子,第一部车是方锦山、苏玉如夫妻回来了,第二、三辆车是方不晓和哥哥方不逊的。
方不晓很不愿意参加今日的午宴,但是在父母亲严厉命令下还是回来了。
方不逊已经结婚生子,一家三口同来。尤其是三岁的孩子一进入家门,便给空荡荡的大别墅带来了笑声。
栗少阳从书本里被管家揪出来,有些不过瘾,看看一眼手表,已经十二点过了,心说时间过得太快。方家一家人都到齐了,只好跟着管家下楼,来到楼下的餐厅。
餐厅里是一张大圆桌,可以坐得下二十人,墙壁上挂着一幅油画,一看就是有年代的物件。除了油画之外,这里的摆设依然是没有一件是古董,就连两个大瓷瓶都是景德镇产的现代陶瓷。
栗少阳很纳闷,再次感觉到走错了地方,“方家哪里像是古董商人,哪有一丝书画鉴赏大家的样子?”
此时,方家的人都已经在圆桌周围坐下,在彼此议论着什么。
方玉梁坐在正对门的主位,见到栗少阳进来,对他招手道:“少阳,你挨着不哓坐。”
听到这句话,桌上的议论声马上停下来,所有目光聚焦在栗少阳的身上。
方不晓已经做了充足的思想准备,对栗少阳一改昨日的厌恶与冷淡,微微对他笑了笑。可栗少阳不是刚出道的雏,他一眼就能看出她笑容之下隐藏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意。
方锦山指了指身边的空位,“少阳,我是不哓的爸爸,二十年前见过你,那会儿你还很小。二十年过去,我们老了,你已经长成大小伙了。你父亲现在怎么样?”
提到父亲,刚坐下的栗少阳一阵沉默,他的沉默让桌子上的气氛一下变得低了八度。
栗少阳的眼前浮现喜马拉雅山中雪崩和雪地上点点血花,眼中渐渐被一层薄雾蒙上。
好一会儿,他才恢复平静,“三年前,我父亲走了,跟一群文物贩子进入大山中,据说遇到了雪崩,再也没有回来。”
方锦山一下子沉默了,苏玉如和方玉梁也都惊讶得没有说话。
好半天,方锦山拍了拍栗少阳的肩膀,安慰道:“我很羡慕他,他这一辈子活得很精彩,干的都是自己喜欢的事情。”
“是的,他也这么说。”栗少阳重重地点点头。
苏玉如这时站起身,走到方不晓的身边,从方不晓那里要过一块翡翠挂坠,“少阳,我是不哓的妈妈。我们两家世代相好,每十年都会聚一次。二十三年前那一次,你和不哓都在母亲的肚子里,我们和你父母就交换了信物。如果同是男孩或女孩,就成为兄弟或姊妹;如果是异性,就结为夫妻。这块翠龙玉坠是你们栗家的传家宝,你昨天出示的黄凤玉坠是我方家的传家之宝。这件事你父母亲没有跟你说吧,今天我就告诉你。”
栗少阳看着那块翠绿龙坠,玉坠保存极好,玉质却细腻柔嫩,包浆丰满,水头充足,表面带着一层油光,浓郁的绿翠如化不开的潭水,透着浓郁的生机和神秘。
这块玉坠显然是年代久远,传承了几千年,经过了不知多少人的手,才有如此的油光。
栗少阳略一思索,看它的雕工简洁,甚至显得有些粗犷,并没有精雕细刻的痕迹,风格看着应该是红山文化时期的手法。
按照栗少阳对玉的了解,此物的价值丝毫不比他手中的黄凤玉坠低,反而更有考古和研究价值。
他下意识地瞟了一眼身穿蕾丝边蓝色长裙的方不晓,一下子明白了后者为什么对他厌恶和冷淡了。一个生下来就要嫁给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任谁都会有极大的抵触情绪和不甘。
想到这里,栗少阳心中不禁一阵释然和轻松,感觉方不晓并不是那么讨厌了。然而,对于这个生下来就要做他老婆的美女,还真想多看上几眼。
“没想到,我未来老婆会这么美丽,我现在明白母亲让我来省城的目的了。”栗少阳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方不晓,并从勃颈上提娄出那块金黄色的玉凤坠,托在手上,像是在宣示着某种主权似地。
“看什么看?我是不会嫁给你的,别痴心妄想了!”方不晓毫不怯弱地与栗少阳对视着。
栗少阳对这个色厉内荏的女孩子并没有强烈的感觉,但不可否认,方不晓长得非常漂亮,身材凸凹有致,昨天因为方不晓长得漂亮就多看了几眼。可一想到她是要做为老婆,一时间,他又没有了得到的欲望或是冲动。
“叔叔,阿姨,是不是我拿出这块玉坠,就可以要求完婚?”栗少阳也不管方不晓的脸色怎么变化、牙齿咬得咯咯直响猛地站起身,对方锦山和苏玉如微笑着问道。
“是的。”方锦山尽管看出栗少阳话中带有捉狭的味道,但回答还是没有丝毫犹豫。
同时,一旁的苏玉如也点点头,补充道:“当然,你也可以选择退回玉坠,取消这门亲事。但是那样的话,栗家的传家宝就归方家拥有;反之亦然。”
什么是传家宝?这个不用解释,栗少阳很清楚。它已经超越了物件本身的价值,代表一种精神。如果因为自己,丢失了栗家千年传承的宝物,他栗少阳就是千古罪人,如此罪名太沉重,他可不敢背负。
同样的,方不晓也明白了为什么父母爷爷坚决不顾她的反对,要完成这门亲事的缘由了。在爷爷、父母的眼中,亿万家产可以挥手不要,但是传家宝绝不能拱手送人,哪怕是几百年相好的两个世家兄弟也不能。
“虽然我对你也没有任何感觉,你也厌恶我。但是,牵涉到传家之宝,这事情就难办了。”
这时方不晓的哥哥方不逊走了过来,“妹妹,我觉得这个妹夫挺不错的。穿着虽然寒酸了一点,好在不缺胳膊不缺腿,你就自认好彩了吧。”
“方不逊,滚一边去!你再敢起哄,我会让你好看。”方不晓吼完哥哥,求助似地看向爷爷方玉梁,后者对着她爱莫能助地微微一笑。
栗少阳见过不少人,第一回见到方不逊这么恶俗的兄长。不过,他心想,昨天怎么不装个瘸子出现在钰鑫斋呢?那样是不是方家就立马退婚了?
“爸,为了一块破石头,你们就这么把我往火坑里推吗?”方不晓见爷爷不发表意见,立马转向一直非常疼她的父亲。
“火坑?方不晓,别这么刻薄,难道你就不是我的火坑吗?”栗少阳可不干了。
“很好,既然是彼此的火坑,那我们就同时退婚,这就不解了吗?”方不晓像是找到了完美的解决之道,一下子喜出望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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