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景迟迟,莺燕初回。
歌乐山刚刚洗涤战火,映着春光,百废俱兴。
“完了完了,宇文彻这次真的生气了。”
格桑花开了满边的青石街上,十三四岁的小女孩边走边嘟囔着。
小丫头一身白锦粉边的裙子,裙摆上点缀着朵朵轻纱织出的桃花,行步中,桃花迎风而动,蹁跹而舞,远远瞧着比那天上的云霞还好看。
双平髻上两支蝴蝶钗系着粉丝带,垂落在如瀑的墨发上,俏皮又灵动。
顾灵依叹了一声气,无奈嘟唇。从那晚算起,这是她从宫里跑出来的第十天。
她从来没有离开过宇文彻这么长时间。
歌乐山已经离长安很远了,宇文彻也不来找他,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也对,宇文彻是皇帝,她捅了这么大的娄子,宇文彻估计都焦头烂额。
朝廷里的肱骨大臣!受过先帝九锡之礼的权臣!在宫中遇刺而死,有人亲眼目睹顾灵依动的手!
身为帝王,宇文彻不把她杀了平众怒都是好的。
顾灵依越想越害怕,她这算不算畏罪潜逃?
那潜逃了,是不是很长时间都不能回长安?
不行不行!春天到了,又可以吃到鲜嫩嫩的肉沫烧竹笋了,她只吃长安纵春楼的那一家。
顾灵依咽了咽口水,想了一会后。
算了算了,等到了杭州的叔父家,她可以吃年糕煎江鲤,那也很好吃!
过了一段时间,大家都忘了这件事,她再回来吃肉末烧竹笋也来得及吧?
如此思量着,顾灵依走的越发轻快。一路南下,再有七八天的路程就可以到杭州了。
那炸糕、那鲫鱼,啧啧!光想想就稀里哗啦的流口水。
初春的风,夹杂着花香吹在人的发丝上。顾灵依悠哉悠哉地打开嵌玛瑙银花六瓣镜。
干净整洁,一尘不染。沉吟片刻,她得意勾唇。
戏文话本上果然都是胡扯!
什么女主角一旦离家出走必衣衫褴褛、灰头土脸,遇见小偷强盗,孤苦可怜,被流氓欺负,卖到青楼净是假的!
瞧她!也是头一次自己出门。平安无事不说,一路上还抓了两小偷、打退了两个欺负老人的混混、帮一对吵架的夫妻调解矛盾。
戏文话本就是喜欢瞎编,一天天的,哪来那么多强抢民女的事?
这天下,她哥打的!这世道,她哥治的!太平的紧!
顾灵依莫名开心起来,照着银镜捋了捋发髻上粉色的丝带。
突然!前面的路上一身骚动,紧接着就听见一声声的哀吟。
她这人爱看热闹,好奇心又重的不行,便急忙上前拨开人群。
映入眼帘的,就是血流满地的景象——血泊里,一头肚子上插着利剑的黄牛,穿铁甲衣的兵卒已然断了气。
一问才知道,原来是两个兵要想老翁的牛,争夺中,其中一个兵死在了牛蹄之下。
另一个大胡子兵怒极,拿剑就杀了牛。
眼下老翁趴在牛身上痛哭流涕,那大胡子兵痛失战友还不解恨,正对老翁拳打脚踢。
周围百姓吓得面如土色,纷纷噤声。
顾灵依咬牙,这可恶的大胡子兵!
又到了她伸张正义的时候了!
“你给我住手!”少女一声清脆怒喝,握紧拳头,足尖聚力后,一个旋身飞踢过去,猛的就把那大胡子兵踢翻在地。
周围哗然,不由的退后,巨大的圆中,只留了形单影只的小丫头。
那大胡子兵摔了个狗啃泥,待反应过来后,不由大怒,哪管来人是不是个年纪小小的丫头片子?
抡起手中带血的刀,恶狠狠的砍了过去。
顾灵依心中一惊,本能后退。众人纷纷尖叫躲开。
眼见带着风的大刀就要砍了过来,她一个下腰轻巧躲开,然后腰上用力,平地一个翻旋,猛地踢在那大胡子兵的手腕上。
大胡子兵一疼,手里的刀旋即就松了开来。
顾灵依得意一笑,金鸡独立,用脚接住刀,然后握紧刀把,旋身之间,那刀朝大胡子兵飞了出去。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如瀑墨发和裙摆一同划出完美的弧度,灵动至极。
然而,刀还未触及到大胡子兵,便被一支破空而来的箭撞了开来。
“啪!”的一声,顾灵依惊了惊,何人箭法如此高超?
初春里,天上云卷云舒,初春的光芒苍白如雪。
接着,地面轻轻颤动,乌泱泱的军队从不远处骑马而来,光芒照着盔甲上,让人不寒而栗。
随着士兵中间分出条路,一人踏马而出。
“何人胆敢伤我北朝王师?!”
马上的人,战甲凛凛,脸上还有血痕,一声怒质,极其威严。
老翁已然吓得跪在地上叩首,连连求饶。
顾灵依皱眉,转身扶起老翁,抬眸注视来人,丝毫无惧。
她眸光炯炯,义愤填膺道:“你可搞清楚!是你的兵要抢人家的牛,也是你家的兵先来伤人,你可别不分青红皂白,这老爷爷可有什么错?”
霍三十微微抬起下颌,桀骜不驯的模样。
那一身干净的小姑娘,明眸皓齿,秾艳秀丽,容颜精致美丽的如同一瓣小巧玲珑的桃花花瓣。
她站在那里,明明身形纤弱,却凌霜傲雪。
“北朝律令,伤军者——斩!来人,把这老头军法处置!”
霍三十勾唇,丰神俊朗的面容,衬着血色,阴沉凉薄。
“你敢!”顾灵依怒极,伸手挡在老翁身前,眸色凛厉道,“什么狗屁律令,我看也是你现编的,若是你今日敢胡作非为,我便到圣上面前去参你一本,让你这厮吃不了兜着走!”
“参我?”
霍三十居高临下看着眼前的小丫头片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哪来的黄毛丫头?你可知道我是谁?我能让这整个镇夷为平地……”
老翁颤颤巍巍,吓得几乎看不清地上血,周围人早就怕的散去。
“呵呵,我看你不过是一头披了盔甲的狼,吃着军粮、拿着军饷,干的却是强盗的事!”
霍三十凝固了笑容,周围副将厉声呵斥道:“大胆,小儿休要胡言乱语,我们是北朝王师,这位是北朝霍大将军也!”
顾灵依嗤笑,双颊气的微红,她字正腔圆道:“既然你们都自己报上名来了,那我就更不想跟你们废话了,你们立刻赔给老爷爷一头牛的钱,然后带着你们的人赶紧走,否则我一定去陛下面前告状!你们给我等着!”
霍三十骑在马背上,握了握缰绳,手心里的伤隐隐发痛。
他耸肩,冷笑道:“没想到,我们血染沙场、忠君卫国,到头来,一条贱命比不过一头牛……”
顾灵依愣了愣,她没有这个意思,可一时间也不知道还说什么来反驳。
还没等她想好,霍三十捋了捋马鬃毛,眸光在眼前这丫头身上流转了一圈。
然后勾唇一笑,痞里痞气开口道:“罢了罢了,赔给这老翁银子,省得有人告御状,听得本将军好生害怕呢……”
顾灵依皱眉,她还没露身份呢,他这大将军也太胆小了吧?
她哼了一声,转身去扶老翁,再回头之际。
霍三十忽然驾马朝她疾驰而来!
顾灵依心下一绷,吓得慌忙退后。
“吆呵,这就害怕了?”
霍三十笑了起来,侧腰俯身,从马上伸手揽过小姑娘纤细的腰肢,回身间就把人拉到了马上。
顾灵依甚至都没反应过来,意识到时,惊慌失措道:“你有病啊?你干什么你这畜生?”
初春旭阳,微风恰好。青石小街上,骏马穿街扬常而过。
霍三十低头,笑的风流不羁,坦坦荡荡道:“看不出来?强抢民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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