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诛杀
长安城之夜,月色晦暗不清,寒春的风顺着门缝溜出来,夹杂着浓浓的血腥气味儿,阴冷诡异。
大宅院门前,灯笼掉了一支在地上。
紧接着两扇朱门从里打开,一身玄色箭袖袍的年轻男子跨槛而出。
夜色里,玄衣上的金丝龙纹图案愈发熠熠生辉。
他冷眸微抬,绣着金龙暗纹的衣角被风扬起来,触在地上坠落的灯笼上,晕染了半身的血色。
暗夜凄寒,宇文彻低头轻拉袖口。
金冠束发,身姿挺拔,冷峻如山。
“陛下,”南舟从宅院里快步上前,双手捧着雕花木匣,道,“寿礼已经准备好了。”
宇文彻勾唇,笑容在脸上肆意张扬,俊美无双的容颜,华贵出尘却又妖冶魅惑。
他扬手示意,身后诸多暗卫两纵而出,躬身待发。
宇文彻瞥了瞥雕花的红木匣子,掀袍跨马而上,嘴角噙着阴鹜的笑,道:“走吧,要赶得上赵大人的寿礼啊……”
说着,他握紧缰绳,“驾”的一声,纵马而行,黑色衣袍扬在风中,划出冷冽的弧度。
南舟等暗卫纷纷跟上,身后宅院深深,血流成河。
*
御史中丞赵琮之府邸,今夜本该是觥筹交错的寿宴,却冷寂如斯。
宇文彻勒马而下的时候,天上明月渐渐消退浴肿,变的清朗起来。
一群冷面肃杀的暗卫,着实把赵府的看门的小厮吓得不轻。
“喂,什么人?这里可是赵……”
“府”字还没有说出口,宇文彻冰眸忽抬,扬臂之间,指尖冷刃“嗖”的一声就飞旋而出!
小厮只觉脖间一热,血液瞬间就喷了出来!瞬间就毙了命。
南舟随着两个暗卫拔剑而出,一脚破开大门。
宇文彻拢了拢鸦色大氅,领着一群武功高强的暗卫径直而入。
赵府里的下人瞅见,顿时吓得尖叫起来。
赵琮闻声而来时,偌大的庭院里已然倒了好几个下人。
初春夜寒,他只穿着单薄寝衣,此时闻见血气,浑身颤栗起来。
宇文彻亲自捧着红木雕花木匣,缓缓走上前去。
“中丞大人,寿礼来迟,莫要怪朕啊。”
赵琮愣住,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忙叩首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陛下——臣惶恐!”
宇文彻无声嗤笑,果然还是个文臣。
赵琮这老家伙吓得胡子都捋不直了,哪还有朝堂之上那股子咄咄逼人的劲?
“爱卿平身吧。”宇文彻托着覆上锦稠的匣盒,清澈的月光下,容颜恍如白玉,惊若天人。
他上前,居高临下的拍了拍赵琮的肩,冷眸含笑,寒暄道:“赵老不愧是廉臣,连寿宴都如此清俭,朕得赵卿,甚幸……”
赵琮额头上冷汗沉沉,余光触及地上血尸,浑身瑟缩。
肩上的手,更是千斤之重的压迫感。
“陛下,臣惶恐!简首辅乃两朝肱骨老臣,受过先帝九锡之礼的功臣,却在宫中遇刺惨死于沟壑之中!满朝文武皆哀痛涕泗横,微臣又怎会在此时有心于寿宴之事?
陛下,朗朗乾坤、天道昭昭,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还请陛下还简首辅一个公道——”
宇文彻挪开手,笑容逐渐凝固。
他看了看木匣,气定神闲道:“若依照大人的意思,朕即刻就要诛杀朕的公主?”
“臣不敢,公道自在人心,陛下自有权衡。”
“哦?不敢?”宇文彻下颌微抬,突然重了语气道,“朕看你是敢的很!”
朔月寒风,身后暗卫立即拔刀而上,直指赵琮。
赵琮连忙叩首,惶恐至极道:“陛下何为?”
“那赵琮你又何为?”宇文彻一手拿着木匣,一手抽剑直指赵琮。
他缓缓道:“宗正司那里尚且不敢断定是公主所为,你们这边倒是越俎代庖的快,怎么?杀害朝廷命官是诛九族的大罪,你给公主定了罪,是也想要朕的命吗?”
赵琮浑身一震,连忙道:“臣不敢!臣对陛下,绝无二心,绝无此意!公主是公主,陛下是九五至尊,怎可相同而论?
简首辅刚正无私,功勋卓著,哪怕是公主……陛下公断啊!”
“那朕不公断又怎样?简重山的命竟如此贵重?”宇文彻握着长剑的手沉了沉。
赵琮涕泗横流道:“陛下执意要护着公主?”
“执意护着!赵琮,你要谋反吗?”
“陛下——臣不敢,今日若是陛下要臣这条老命,还请三思,江山社稷和区区公主,孰轻孰重?还请陛下三思!”
宇文彻缓缓垂首,月光映在乌发金冠上,冷傲绝世。
“你的这条命、还有简重山的、还有御史台那一帮乌合之众的命,于我何干?
但若是你们这些不知好歹的东西,说出什么不知好歹的话,让天下人去议论公主,把莫须有的罪名扣到公主头上。
哪怕是你们这些上书啊、谏言啊,引的什么流言蜚语让公主心里有一点难受,朕就会让你们付出千倍百倍更惨痛的代价!”
庭院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赵琮身形颤栗的喘息声。
他余光去瞥脖颈上横着的长剑,颤了好一会,艰难吐字道:“天下悠悠众口,陛下您堵不住的……”
宇文彻嗤笑,缓缓蹲下道:“赵爱卿今天寿辰,来,先不谈公事,瞧瞧朕为你准备的寿礼。”
说着,他一把掀开木匣上的锦稠,浓浓的血腥味道迎然而出。
打开一看,赵琮猛地尖叫,惊鼠一般蹭蹭后退。
里面是一颗人头!血淋淋的人头!
是御史台大夫林成鲁的,和赵琮一起长跪御门进谏,求陛下治罪公主的大臣之一。
“赵爱卿,喜不喜欢?”
宇文彻慢条斯理的把木匣放在地上,月光下映着血色,指骨如玉。
他又叹息道:“赵爱卿啊,朕身为后生,让你在大寿之日瞅见你这小伙伴的项上人头,是失礼了些。
不过中丞大人,你这小伙伴不太行啊,身为谏官,贪污受贿、徇私枉法,朕来看大人之前,刚刚从他林府里搜出来了巨额黄金,还有他和某些世族大臣通的私信。
本来呀,是想拿给大人分享一下的,不过又想大人也是世家宗族的人,想必也见过对不对?”
赵琮心中一沉,瘫软在地上。
他万万没想到宇文彻能为公主,做到这种地步!
宇文彻扬唇,这些宗族世家,他一直在暗中搜查,如今终于派上用场了。
“南舟,摆纸笔来,赵爱卿是聪明人,知道为了保命该怎么写……”
赵琮咬牙,颤颤巍巍地拿起纸笔,一字一句,他知道到底还是世家宗族大势不在了。
是他们一直都小看了这年轻的帝王。
如果不是蓄谋已久、早有防备,如今怎么可能一击命中?
他写的是述罪书,自言自己老眼昏花,受小人挑唆,污蔑公主,罪该万死……
而真正杀害简重山的,是贪污受贿后杀人灭口的林成鲁。
一切顺理成章,宇文彻双拳微松。
初次博弈,他胜了。
宇文彻站起身来,拍了拍膝上的灰尘。
拿着纸张转头而离,正欲上马,转头去看赵琮。
“赵琮,朕知道当年朕登基一半靠的是你们这些宗族的扶持,如今却改革阀门制度削弱宗族,让你们诸多怨恨。
但你们若是想示威,尽管朝着朕来!朕的妹妹才十三岁,你们若是敢对她不利……
朕哪怕此刻兵变午门,亲自亲自披甲上阵,和你们这些宗族世家斗个血流成河,也在所不惜!”
*
夜色沉沉,冷风浮浮,福安街上的绵财花经历了一冬的雪,又要结出红嫩嫩花蕾,等到春光和煦时,它们会晕染出整条街的红艳如霞。
宇文彻纵马迎风而行,侧眸去问南舟道:“寻到公主了吗?”
“回陛下,寻到了,如陛下所说,公主果然是要去杭州,南棹他们循着去杭州的几条路,已经在暗中保护公主了。”
宇文彻点头,唇齿轻启道:“眼下朝堂之乱、阀门乱政,让依依在宫外也是好的。”
“陛下,”南舟纵马紧跟其后道,“南棹昨个传信儿问,何时把公主送回长安,若是真去了杭州,公主不愿归来又如何?”
“放心,她那厮嘴馋的紧,舍不得长安琳琅美食,”宇文彻眼睫微抬,挑眉道,”让南棹仔细着。”
南舟点头,想为南棹多多美言几句,便立即道:“陛下放心,南棹天资聪颖,定能护好公主,不会让旁人欺负了公主。”
宇文彻扬唇,似笑道:“依依尚且不需他保护,你吩咐他们盯着点公主,别让她冻着饿着就行,随时跟朕复命。”
夜灯如霞,铺排了一街的红,马蹄踏在那红上,从宫门处疾驰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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