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
独烛之前。
有位身着麻衣孝服,眉宇间愁意化不开的佳人,正捧着教育宫中女子的《女训》认真看着。
忽然。
阵阵吵闹声惊动了她,不由得蹙眉道:“海棠,今夜宫中为何始终不得宁静?”
帷幔被掀开。
上官海棠低着头走入,偶尔轻抬起头,纵使她是女子,也会被那绝世容貌惊艳。
“回皇后娘娘的话,此前是降下瑞雪,宫中歌颂陛下恩德,方才有些吵闹。
现在,是客氏入宫,宫中群奴畏威跪拜的呼喊声。”
上官海棠拿起剪刀,走至灯盏旁,剪去燃久的灯芯,烛火瞬间亮了几分,心疼道:“娘娘,多点几支灯盏吧。”
“多灾之年,宫中不好过,民间更不好过,省下些钱,可以留做应急之用!”
张嫣摇摇头,站起身,略微整理了麻衣。
粗布短衣,掩盖不住的丰腴身材。
上官海棠心底艳羡不已。
“娘娘心善,万民之福也。”
“这客氏自先帝驾崩之后,已经久不来皇宫,今夜,是回她的咸安宫吗?”
张嫣蛾眉泛怒道。
按照宫中惯例,宫内、女婢、乳母等应该住在西二所,但客氏却被破例允许住在咸安宫。
每天早晨都到乾清宫照顾先帝起居饮食,还以她的名义进“家膳”,叫做“老太家膳”。
简直荒唐。
“回娘娘的话,看客氏的抬架方向,应是,应是……”
“是什么?”
“乾清宫。”
“大胆!”
张嫣闻言,胸膛如地龙翻身,震怒道:“千杀万剐的奴婢,竟然还想要魅惑新国朝之君!”
七窍玲珑的她,立刻就明白了靠姿色妖媚,生性为淫的客氏,此时入宫,是怀有什么想法。
“娘娘息……”
“摆驾,乾清宫!”
……
乾清宫门前。
仪仗缓缓到来。
“落架!”
客氏若有若无的声音传出。
就仿佛是贴着耳边,发出的莺声燕语,听着人心痒痒。
踩着宫奴走下,由四位宫女搀扶着向前而来,一颦一动,似是没有骨头。
娇弱无骨,不外如此。
“陛下,奉圣夫人求见。”
客氏充满媚惑的声音,顿时传遍整个乾清宫。
连守宫宫卫都不禁打了个寒颤,不知是寒风吹的,还是被吓的。
过了许久。
仍不见殿内有宣见之声传出。
本就穿着单薄的客氏,站在雪地之中,唇齿都有些合不上了。
“陛下,奉圣夫人求见。”
客氏振奋精神,朗声道。
这次,少了媚惑,多了些急切。
浑身一点暖和劲都没有,再站下去,非冻死不可。
又过了许久。
除了有寒风吹入大殿,烛火随风摇晃外,依然不见有什么动静。
客氏感觉身体已经僵了,连笑容都僵在了脸上,心底激起了一丝怒意。
“陛下,奉圣夫人求见。”
第三次求见。
客氏失去了所有的耐心,没有想继续在雪地中等待宣召,直接回身向仪架而去。
但并未打算离开。
耗着。
她并不怕。
但只要见上新皇一面,她就有信心,得到不逊色先皇的恩宠。
“未经宣召,私自入宫,等同刺王杀驾!
求见皇帝,未经允许,擅自离开,等同殿前失仪!
客印月,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人未至。
声先到。
皇后凤舆远远而来。
上官海棠持灯在前引路。
随从虽少,但一股威仪扑面而来。
“回皇后娘娘的话,本宫有先皇圣旨,可无诏入宫。”
客氏想暖暖身子却被打断,顾不得恼怒,反击道:“妾身三次求见陛下,但未得陛下召见,想来是陛下不想见妾身,妾身自是离去,又有何罪?
倒是皇后娘娘,贵为先皇皇后,在新皇登基之日,深夜造访乾清宫,不知是有何国本之事?”
国本之事。
不外乎朝政,军国,以及储君三事。
但又有宫中规矩,后宫不得干政,军国更是不容干预。
那就剩下储君一事。
一新皇,一先皇皇后,深夜聊储君之事,这发问,不可谓不毒。
“巧舌如簧,搬口弄舌,数罪并罚,鞭笞一百!”
凤舆未停。
张嫣声音继续传出,情绪没有丝毫波动,定下了罪名。
“本宫是先皇乳母,又是奉圣夫人,谁敢动我?”
客氏慌乱道。
她不明白,先皇刚驾崩,身为先皇皇后的张嫣本该安心守孝。
可一见面就对她步步紧逼,甚至一幅至死方休的架势。
没有先皇撑腰的她,真的慌了。
“海棠,打!”
“奴婢遵命。”
上官海棠将宫灯交出,拿起准备好的廷杖,快步走来。
沿途太监宫女想要阻拦,但被其杀意凛然的目光吓退。
“卑贱婢……”
“啊……”
客氏刚想怒骂,就被廷杖打在了嘴上,人倒在雪地里,牙齿飞出好几个。
“请夫人受刑,一。”
“二。”
“三。”
“四十九。”
“五……”
随着响彻宫闱的惨叫声戛然而止,廷杖停止了举起,落下的重复动作。
上官海棠伸手查探,已然咽气。
“回皇后娘娘,客氏死了。”
“便宜她了!”
张嫣走下凤舆,瞥了眼染红的雪地,望向了宫殿内。
有个身影在御案前,似是在翻阅着奏折,没有受到一点影响。
这一幕,倏然让她有些恍惚。
那年。
国朝选妃,佳丽五千名之多,而她连闯八关,脱颖而出。
而被临幸前,那时的先皇,也是这般从容自若。
“先皇遗妃张嫣,求见新皇陛下。”
张嫣回过神,收起万千杂念,深吸一口气,雅声道。
“皇嫂,何必如此啊?”
朱由检从殿内走出,看着素雅且端庄的张嫣,哑然道。
记忆里。
皇嫂待他如嫂如母,连登上皇位,都有一份功劳。
这份礼节,显得生分了。
“罪妃张嫣,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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