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京北到鹿南,坐飞机会数三个小时的云。
陈遂意数累了,中途无聊到睡着。直至落地那一刻,她才从噩梦中惊醒,发现鹿南的天已经完全被乌云遮住,黑压压的一片,阴森又逼仄。
想骑摩托。
鹿南的风很大,从机场往外走时,她不自主地拢了拢羽绒服外套,脑海里却冷不丁地冒出一个很突兀却又很强烈的想法。
她向来想做便做。
于是十分钟后,她出现在机场附近那家没什么人的车行。
打车去的途中,陈遂意一直看着窗外。路上几乎没什么人,风呼啸过她脸颊的那些瞬间,她不自主地眯眼,将这里与繁华的京北比较。
一个安静的小镇,容不下任何的放肆与出格。
所以刚进店铺,车行小哥频频将目光投向她的蓝发时,她也没什么意外。
“我要这辆。”
陈遂意还没逛完一圈,便随意地点了一辆黑色机车,然后爽快付款。
接下来要去干什么,她没想好,但她确定,她只需要一条宽敞而偏僻的大道,可以包容她肆意而极致的速度。
但没等她琢磨明白鹿南的地形分布,一个怯生生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计划。
“姐姐。”
陈遂意低头,对上一双湿润的眸。
一个才到她肩膀的小男生。
他好像很胆小,陈遂意与他对视的瞬间,他不自主地打了个颤,往后退了一小步没敢继续说话。
于是陈遂意问他:“怎么了?”
许是她的回应给了小男生勇气,他小心地指了指她手上的手机,笑得讨好:“姐姐,我可不可以借你的手机打个电话?”
陈遂意没兴趣偷听别人的讲话,但是小男生就站在她旁边,那一声声“哥哥”难免会传到她耳中。
小男生把手机还她时,连连说了三声谢谢。
她垂着头,轻嗯了一句后,继续看高德地图。
小男生借完手机后也没走,在她的周围徘徊,等陈遂意抬眸望他时才慌张地解释:“对……对不起姐姐,这里都没什么人,我有点害怕,我……”
没等他说完,陈遂意已经收回了视线,然后又嗯了一声。
她没问这个小男生,既然怕为什么还要来这里,只是默许了他待在自己身边的行为。
听到她的回答,小男生明显松了一口气,状似无意实则故意地又往她的身边挪了两步。
小男生的哥哥迟迟没来,他好几次都偷偷瞄她,眼神里满是紧张,生怕她走了之后留他一人。
他的动作很小心,可陈遂意还是发现了他的不安与恐惧。所以哪怕她其实已经想好了自己接下来的行程,但她还是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手机,没打算走。
风越吹越大,小男生明显穿得不够厚实,开始还能强撑,后来渐渐开始全身哆嗦。
陈遂意把玩手机的指顿了两秒,然后解下了自己的白色围巾,递给小男生。
小男生愣住了,没敢接。
她直接帮他围在了脖子上,严严实实地封住,风再也灌不进来,小男生吹得发白的脸似乎也红润了两分。
小男生因为她的动作急了,他伸手想要摘下围巾还给她:“不行姐姐,天太冷了,你这样会感冒的。”
陈遂意却不这么认为。她单手摁住了他,然后拿过挂在摩托车手柄上的头盔套在了自己头上。
“我不冷,你戴着。”
许是她的表情和言语太过强硬,小男生张了张嘴,最终只能泪眼汪汪地对着她笑:“谢谢姐姐。”
陈遂意简单地嗯了一声,又低头看手机。
“姐姐,你……你也在等人吗?”
小男生似乎鼓起了勇气,磕磕绊绊地与她搭话。
陈遂意的表情全然被头盔遮住,只剩一双明亮的眸。她看了一眼小男生,发觉他的小脸蛋上全是惴惴不安。
陈遂意干脆点头:“对。”
小男生后来又零零碎碎地与她说了些什么,陈遂意记不住。她只是充当着一个安静的倾听者,时不时地嗯一声以作回应。
直到他哥哥气喘吁吁地朝这个方向跑来,陈遂意毫不犹豫地跨上摩托车,启动发动机,嗡嗡嗡的声音轰鸣在寂静的鹿南格外刺耳与突兀。
“姐姐!”
小男生扑进哥哥的怀里,嗓门也大了起来,他冲着她清脆地喊着。
陈遂意应声回头,正好与他哥哥对上眼神。
高高瘦瘦的,荧光绿校服格外惹眼,她一眼就看到了胸口处规规正正的鹿南中学。
她也只看了这一眼,很快收回视线,然后狠狠一拧油门,和风一起飞驰而去,只剩小男生的道谢消散在空中。
“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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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遂意不知道自己骑了多久。
极致的速度让她有些恍惚,甚至暂时忘却了关于京北的种种。
寒冷的风撕裂着她的肌肤,有点痛,她却浑不在意。
直至夕阳西下之时,她才终于在河边停下。
这里和机场一样安静,偶尔有一两个老年人迈着小步悠闲地从她身边逛过。
她看了很久的河与落日,看余晖洒落河面,铺成一片金沙。
看了很久,她最终还是眯了眯眼,拿出羽绒服口袋里的佛珠手串,慢慢地戴上左手腕,手指在佛珠上摩挲了几下,然后——
头也不回地离开,任由摩托车孤零零地扔在无人的河边。
陈遂意最终决绝地走进了一家理发店,眉目平淡地对理发小哥说:“你好,我要染黑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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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住宿的路上,她接到了哥哥从国外打来的电话,问她还好吗?
陈遂意沉默很久,才轻声回他:“一切都好,不用担心我。”
她没有说全的是,反正,对陈遂意来说,除了自由的风没有吹进鹿南,一切都好。
走到楼栋口的时候,哥哥说过两天送她一个礼物,她应了声好,然后便挂断了电话。
陈遂意看着黑掉的手机屏幕默了两秒,继续抬步往电梯走。电梯门开的那一瞬,她与一群穿着荧光绿校服的男生擦肩而过。
下意识地摸了摸左手腕的佛珠,她低着头摁下自己的楼层,却在电梯门即将关闭那一刻,很清楚地听到那个锡纸烫男生轻笑一声,然后吊儿郎当地问人群里最高的少年。
“周栖野,你信不信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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