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儿郎当的干净少年声在山谷间回响。
百里云溪看过去。
在倒下的巨虎身上,已经蹲了一名修长劲瘦的少年。
他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宽肩窄腰,野性俊俏,眼瞳微圆,近似一双猫瞳,脑后黑发高束成马尾,一条红绳编就的抹额从饱满白皙的前额穿过,没入马尾顶端,红绳坠着金饰和红玛瑙落下,随着少年的动作轻晃。
充满了异域风情,又带着灼烈如骄阳的少年意气。
百里云溪脑海中几乎是瞬间出现了‘鲜衣怒马少年’六个字。
他一只手撑着直插入地上的剑柄,掀起懒洋洋的眼皮,琥珀色的金眸充满挑衅地看向谢迟衣。
这嚣张又欠揍的模样几乎让前世的记忆瞬间涌上了百里云溪心头。
赫连野。
天盛国五大家族之一赫连家的少主。也是赫连家这一代返祖血统最纯正的人,自出生就被跳过哥哥内定为赫连家下一代继承人,继承赫连侯府爵位,被人称为小侯爷。
看到赫连野,百里云溪心情有些复杂。
赫连家的老祖宗和她父亲是莫逆之交,对她很是照顾。在很早的时候,赫连老祖就带着她认识了赫连野。
甚至在她喜欢上谢迟衣之前,还想撮合两家婚约。不过打一见面赫连野就很讨厌她,几乎是看到她就很不耐烦。这位京都小霸王向来不掩饰自己的情绪。
她虽然痴傻,但是对人的情绪很敏感,知道赫连野不喜欢自己,后来见着他都躲着走,也慢慢地没有再产生交集了。
不过,前世,等赫连野过来的时候,她应该早被狼咬死了。
赫连野感受到了百里云溪的目光,几乎是立马打了个冷颤。
他琥珀色的眼睛看向百里云溪,瞪圆眼睛,警告道,
“喂!小傻子!你可别多想啊。我只是看不惯谢迟衣薄情寡义的虚伪模样,你可别因为我救了你就喜欢上小爷了。”
想想以前百里云溪缠着谢迟衣的疯狂,他就害怕。
百里云溪:“……”
谢谢,没爱过,不用救。
“赫连野,这和你无关。”谢迟衣冰眸平静无波,冷淡地看向赫连野。
赫连野咧开嘴,耸了耸肩膀,
“是和我无关。但是谁叫我家老家伙闭关前耳提面命让我照顾百里云溪呢?我要是看着她死掉,那老家伙出关可不会饶过我。”
“而且……”赫连野眼眸微眯,眼中闪过一丝厉光。
“百里云溪再怎么不对。也是定远侯百里将军的女儿。百里将军为国捐躯。你不仅是百里云溪未婚夫,还是代表天盛国皇族的七皇子,现在为了百里家一个狸猫换太子的庶女这样对待自己真正的未婚妻。百里将军泉下有知,怕是要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了。”
清朗的声音,字字戳心。
周围的空气,为之一滞!
谢迟衣旁边的护卫首领开始头冒冷汗。
虽然百里云溪是个傻子,人人都瞧不起她,但那终归是私下里。
明面上,百里云溪仍然是定远侯百里长风的女儿!
百里长风戍边多年,无往不胜,是天盛国百姓心中的定海神针,无数将士眼中的军神。
赫连野句句入骨,七皇子‘宠妾灭妻’,虐待百里将军嫡女,却将李代桃僵的旁支庶女视为珍宝的事若传出去,不知道会让多少边疆将士寒心。
百里笑笑看着陡然改变的局势,气得快咬碎一口银牙!
现在百里长风一被提起,谢迟衣想要和百里云溪退婚就难了。盛皇必定不允许谢迟衣解除婚约,让皇家有污点!
赫连野不是讨厌百里云溪吗!
她紧张地攥紧了手心,眼眶微红,垂下头,眼泪欲落不落,“赫连少主说得对。七殿下,对不起。都怪我让殿下和姐姐产生了龃龉。还连累了殿下的名声。
若非我听姐姐的话来到悬崖,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都是我的错。”
听到百里笑笑的话,谢迟衣眉眼微敛,看向百里云溪的目光更加寒凉了。
百里云溪叫百里笑笑来悬崖边还能存什么好心思?
人性本恶。他幼年在冷宫,就常被其他年幼的皇子欺辱。
谢迟衣从不低估孩童天真的残忍。就像他六七岁的皇兄,会故意扔毒蛇咬他。
就算百里云溪是个傻子,只有五六岁孩童的智商,但也不妨碍她的恶毒残忍。
谢迟衣眉目疏冷,想起童年的回忆,俊美的脸更加冷若冰霜,“不要哭,不是你的错。”
他冷淡地瞥了一眼赫连野,
“安定侯正直勇毅,是天盛国的英雄。但是百里云溪不仅痴蠢,还天性残忍恶毒。如果百里将军知道,也不会认这个女儿。”
表面上听起来像是回答赫连野的话,但冷酷的目光全是看向百里云溪的。
他居高临下望着百里云溪,那双冰冷的眼瞳里,满是厌恶。
“百里云溪,你闹够了没有?”
“把笑笑约到悬崖,故意推她掉落山崖……现在又装可怜博取同情。好玩吗?”
百里云溪嘴角抽了抽。
她看着眼前绝情又愚蠢的男人,心中疑惑。
她前世是多瞎了眼了才喜欢谢迟衣啊?
“唔。”百里云溪张口想说话,却发现只能发出低哑的嘶鸣声。
她伸手摸了摸喉咙。
差点忘了,这一世,她是个哑巴。
而她哑巴的原因,是因为谢迟衣。
她认识谢迟衣的时候,他还不是天赋绝世、身份高贵的七皇子,而是一个因生母而被厌弃、被抛弃在冷宫任人捉弄的小可怜,而她还没成为一个傻子。
她看着他可怜,多次给他送食物冬衣,带他爬树玩乐,教他读书写字。
有一次,他被人捉弄,故意放毒蛇咬他。
他中毒昏迷,她为了救他替他吸出毒血,可后来,她却慢慢失去了声音。
那口毒血一只卡在她咽喉,让她说不出话来。导致很多时候百里笑笑给她栽赃时,她连辩解地能力都没有。
多可笑,她以牺牲声音为代价救下的人,此时正不遗余力地将她打入深渊。
百里云溪舔了舔唇瓣上的血,然后一点点地走向谢迟衣。
谢迟衣垂眸看着向自己走来的百里云溪,眼中像是浮着碎冰,反射着寒芒。
百里云溪走得很慢,但很稳,背脊挺直,像是一只骄傲的凤凰。
她一边走,一边从头上取下了一根干净的簪子,擦了擦。
百里笑笑看着她手中的簪子,不禁往谢迟衣怀里缩了缩。
她本来不把这个废物放在眼里,但是刚才百里云溪杀狼的一幕吓到她了。她怕自己会变成那只狼,被她刺穿眼睛,搅碎脑子。
谢迟衣护着百里笑笑,看着百里云溪,微眯的霜眸露出一点凛冽的寒意。
“你想干什么?”
环绕在他的本命剑‘云流’发出嗡鸣之声,蓄势待发,好像下一秒就要将百里云溪凌迟。
百里云溪只是淡然地瞥了他一眼。
然后抬起手,猛地刺向自己喉间穴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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