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超涵是当晚便收拾行李准备回家的,实际上,离毕业还有一段时间,但在这之前,基本上在学校也没有什么事了,就是实习时间了,林超涵也没什么心思在北京找地方实习了。他跟学校借口说西汽那边需要去报道,过段时间等毕业论文答辩前再赶回京来。
学校老师叮嘱了一番后,便同意他回去了。
林超涵先是跟他母亲于凤娟通了一番电话,“妈,我明天坐火车回西汽。”
于凤娟此时已经得到了消息,在电话里像炮仗一样,“都是家里那个没出息的货,让你回西汽,这个破山沟老娘是呆够了,儿子啊,这里没前途,厂子都传说,国家不管了,省里也不要,连部队的订单都快没有了,大家马上要喝西北风了,这个时候,千万别回来啊,回来没出息,跟你爸一样,西汽快不行的时候,才接了厂长职务,这烫手的山竽,谁接谁背锅,这山沟沟要完蛋了啊……”
林超涵一听,觉得有点不对劲啊,好好的西汽,怎么就突然要完蛋了?
有点疑惑地他,决定再跟自己的老爸通个电话,当时打长途电话收费不菲十分不易,他这是跑到校外去找了一部公用电话拨出去的。他想了想,打给厂办,老半天才找到了林焕海。
林超涵听到父亲拿起电话,张口就问“爸,听说西汽就要关门了?这个时候你让我回西汽上班?”
林焕海训斥他说,“瞎说,纯属诬蔑,只是遇上暂时的困难而已,我现在是厂长了,要以身作则,你是我儿子,这个时候要挺身而出,回来西汽充实年轻的人才队伍。别让厂里的职工戳我的脊梁柱骂。超涵啊,我现在面临的情况是刀山火海,你妈这两天已经不让我进家门了,我天天睡过道,你和跟你妈说一下,我得赶紧地换身衣服,这全身都快馊了。”
林超涵十分郁闷地说,“爸,我已经买明天的票回来了。”
林焕海,“嗯?!不是还有两三个月才毕业吗?”
林超涵,“目前学校没什么事,你不是当了厂长吗,我得回来跟你庆祝一下。”林超涵虽然不愿意回西汽,但是从小长大的地方他的感情是有的。目前西汽的状况,也坚定了他想回去看一看的决心。
林焕海,“放屁吧你,我现在就是在油锅上烤,搞不好,这西汽最后一任厂长就是我了,将来写厂史,我这名声会不太好听。”
林超涵说,“爸,你想多了,厂子要是没了,谁来写厂史?”
林焕海叹了口气,“那也是。你想回就回吧,跟学校打好招呼,不能耽误了毕业。”
林超涵说,“知道了,后天见。”
挂完电话,林超涵当晚就收拾好了行李,天刚亮,他就乘坐早班公交来到了北京西站,坐上了回秦川的列车。
在火车咣铛的声音中,欣赏着一路的景色,林超涵脑子里却都是季容的身影,他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神经过敏了,也许他该问一下季容是不是有看到他写的情书呢?
但是一想到季容若无其事的样子,他又怀疑季容是不是故意用这种方式来拒绝他。
想到自己即将回到山沟沟里,有可能以后一生要把青春献给青山,他就觉得凋谢的世道上,命运不堪了。
在这种折磨人的想法中,他的内心慢慢充满了愤懑,这种愤懑不是针对别人,也不是针对季容,是针对他自己的。
那个时候的绿皮车,速度不快,整整开了两天一夜才到县城,到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早晨了,林超涵全身酸痛,离开又臭又脏的车厢,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他感觉像是死去又活了一回。
肚子不争气地叫了,林超涵在火车站的附近找了一个早餐点,解决一下温饱问题,点了一份凉皮,要了两个肉夹馍,林超涵十分香甜地大吃起来。
正吃着香,突然听到不远处有女人的哭闹声传来,他抬头一看。不远处,一个穿着干部模样的人正在不断推搡着一名女子,旁边一个小女孩正在哭啼不休。
像这种闲事,大家一般都是袖手旁观,但林超涵却有点坐不住了,他认出那名女子身上穿的衣服有西汽的厂标,如果不出意外,是西汽的职工。
他边啃着馍馍边走了过去,很快就从那名妇女的哭声中搞清楚了什么状况,原来这是一对夫妻,丈夫原来是当地粮食局一名普通干部,最近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突然被提升县粮食局任副局长,但是这厮很快就变了心,抛妻弃子,要和原配离婚重新再娶。而老婆自然是不肯,苦苦哀求他不要跟她离婚,但越是哀求哭闹,这厮就越是不耐烦,说什么也要拉着她去民政局办离婚手续。
林超涵听了几句,心里就十分鄙视这名男子,他走过去,扶起来了浑身是土,泪水满面狼狈不堪的妇女,把手中没吃的肉夹馍递给旁边哭泣着不知所措的小女孩,安慰了几句后。问道:
“大姐,你是西汽的么?”
妇女茫然地点了点头,还在不停地啜泣着。像她这种情况还是蛮普遍的,西汽来到当地后,主要技术人员都是外部支援而来,还从外面引进了很多青年学生,但也不少是从当地招聘的普通职工,这名妇女应该就是其中之一。
那名男子不耐烦地说,“西汽又怎么着了,马上西汽就要完蛋球,你莫要拖累我。感情都没了,离婚,没得说。”
林超涵闻言大怒,“你凭什么说西汽要垮?我们西汽好得很呢!”
那名男子轻蔑地看了林超涵一眼,“一听你的口音就知道你不是本地人喽,还不就是西汽那帮油污的粗人里出来的。”西汽当年选址在这里,大动土木,兴建工厂,虽然说有很多外面来的大学生来支援西汽,但是很多工人也是在本地招聘的,消息在当地根本瞒不住,西汽的生产技术外面不懂,但是不妨碍他们从西汽的一些生产安排和内部消息判断西汽现在的状况。
林超涵长得白白净净的,但因为刚从火车里爬出来,浑身的衣服和脸也都脏兮兮的,再加上理的个青头皮子,要说是粗人也不能全冤枉了他。
林超涵顿时火了,“你说谁是粗人?”
那名妇女这个时候回过神来了一点,拉住了脸红脖子粗的林超超涵,“娃子,莫管我们的事,我命苦,没有那个小狐狸精命好。”
林超涵,说,“大姐,莫怕,我也是西汽的人。有厂子为你做主,不能便宜了这家伙。只要我们西汽还存在一天,就不会这种人讨了好去!”
那名男子啐了一口,说,“你眼儿不奏亮的很,啥寒蛋事情么你也管?贼你妈的!”这都是当地西北骂人的方言,林超涵也听得懂。
别看这名男子看上去斯文,居然满口没一句好听的词儿。
林超涵大怒,骂自己的父母孰不能忍了。
他一把揪住这名男子的胸衣道,“你再骂一句!”
这名男子奋力挣脱后,破口大骂,“贼你妈,打你够日的,踢你个耐球的!”说着居然还动手抽了一记林超涵耳光,将他的鼻子都打破了。
真是纯种的贱人啊!周边围观的群众发出阵阵嘘声。
林超涵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居然出血了,他顿时眼睛都红了。正好满腔的愤懑无处发泄,对这个贱男忍无可忍,年轻气盛热血上涌的他,飞起来凌空一脚,将这名男子一脚踢出三尺开外,然后冲上去就是一顿耳光伺候,在噼里叭啦一阵痛殴后,直接将他打成了一个猪头。
那名男子痛得大声喊叫,还不停地骂,被抽了几个耳光后,竟然又变成了哀求,“你个小王八蛋,知道不知道我是谁,唉呀,疼死我了……唔唔,求求你,别打了……”
那名妇女被眼前这一幕都惊呆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局面转眼间会变成这样。但看着倒在地上哀嚎的丈夫,不知道怎么地,她隐隐地有几分快意,甚至觉得平时那个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干部丈夫,实在是太孬种了。
旁边的吃瓜群众们见林超涵有点收不住手,有几个人赶过来架住了他,劝道,“娃子,莫闹出人命啦。”
林超涵虽然年轻气盛冲动,但毕竟也不是练家子,打了半天,其实也就是皮肉之伤,两人身上看上去都是血,好些也是他自己的。
林超涵随手接过好心人塞过来的纸巾,塞住鼻子,眼角余光看着倦缩一角的男子,觉得很是出了一口恶气。
但是这口恶气的代价还是很严重的,那个年代,县城很小,有人斗殴,派出所很快就过来人了。把林超涵带进了局子,通知西汽那边派人来领人。
厂办接到电话也是头大,厂办主任叫王兴发,四十多岁,是当初下乡的知青之一,在西汽从办事员做起,但为人十分精明,低调能干,从不得罪人,历届厂领导对他印象不错,逐步提升到厂办主任的位置。林焕海上任后,王兴发也是鞍前马后,操劳厂里的各种事务,接到派出所电话,问清楚打架的人是谁后,王兴发暗暗叫苦,立即吩咐办公室的人不许外传,同时,给林焕海做了个汇报。
知子莫若父,林焕海听到儿子打架被带到派出所,愣了一下才说,“我的儿子我了解,肯定不会无故打架,你过去先问清楚情况再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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