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皇帝的高兴并没有持续多久,没几日他亲自册封的王皇后病逝。王皇后只比他小1岁,当了4多年皇后,可以说是后宫中坐的最稳最长的1个皇后。这1死,让身体本就不好的万历皇帝感叹良多,没多久,身体情况开始恶化。
此时的朱二哥距离皇帝实在是太远了,一边忧心父亲朱以溯的奏疏,一边又为李家姐妹而费心思。大的贤淑,小的机灵多变,都让他有些舍不得。
朱以溯辞了代王府教职,专心教导儿子读书。
窝在家里,没了教职补贴,朱以溯家中的生活反倒宽裕了不少。毕竟这个家过去最大的支出不是吃穿,而是朱以溯的应酬。
朱二哥的表现让朱以溯极为惊叹,心中颇有悔意。若早早教导这个顽劣贪玩的儿子读书,说不好儿子还能考个童秀才。
不说对4书5经的理解,光那份博闻强记,往往56遍下来就能背诵全书通篇,并能断句释义,对比当年的自己,9让他自叹弗如。
不到半个月的功夫,朱二哥以平均两天1本的速度将四书五经背了下来。朱以溯觉得自己教导儿子会误导儿子,索性9让朱二哥自己读,而他则每日花半天时间专心传授八股文,以及督促朱二哥练字。
王皇后崩逝的消息由府衙司吏上门告知,作为宗室1员,朱二哥家中一片缟素。就连吃的,也只有冷食而没有热的,更别说荤腥了。
5月十八,父子俩早饭后朱二哥提笔练字,朱以溯端坐一旁品茶阅读1封远方来信,面生喜色。
“父亲何喜之有?”
朱二哥还以为是宗爵易职的事情有了眉目,哪里知道这是1个极大的好消息。
收好信件,朱以溯先认真指点了朱二哥书写的《千字文》,评点道:“笔锋轻柔如学子仪表,柔在外表而内有刚毅。刚柔并济是处世为人之追求,从字可知人。我儿这字虽差些火候,无形体之柔美,却有金戈铁马纵横其上,甚是难得。不过我儿须知,刚则易折。”
“二郎晓得了,只是这写字时前几字尚能兼顾,写到后头,就随意起来。”
朱以溯笑笑,道:“字能传意已是难得,我儿心中焦虑为父了解。这宗爵易职之事我儿不必忧虑,刘老千户出力必然能上达天听。我儿需戒躁,这字每日可少写慢写,练字是修身养性不2法门。”
点点头表示记住,朱二哥垂头看向朱以溯手中的书信。
“这是为父好友代州镇武卫孙伯雅,万历47年进士授永城知县,上任距今不足1载,以才干调升南直隶归德府附郭商丘。”
孙伯雅是谁,朱二哥不认识。伯雅听起来像是字,看父亲极为推崇这孙伯雅,朱二哥很好奇这家伙大名是什么,故而一脸迷惑。
但是朱以溯没有多说,收好信起身双袖搭在背后,沉吟道:“我儿近来习武也是好事,为父与菅典标总旗兄长交好,若陛下开恩,你我父子极有可能调入卫所。故而为父想从菅家家丁中选2人教我儿习武,这书,通义即可。科举,是没指望了。”
朱二哥闻言大喜,拱手道:“多谢父亲成全。”
叹息一声,朱以溯道:“我儿字中含着兵戈之气,或许这也是天定。待圣旨下来去了宗籍,为父去李家为二郎求亲。”
“啊?”
朱二哥惊诧,他自认为隐藏的极好,怎么这个连门槛都不迈的父亲还能看出来。而且这个父亲的想法未免和周围人太不同,这年头很少有娶年纪大女子为妻的例子。
萝莉的好处,古代文人可是非常清楚滴。难道这个父亲和自己一样,对御姐有别样心思?
还以为儿子是因为习武的事情而惊讶,朱以溯转身望着窗外院中枣树,声音低沉道:“为父自诩聪慧却看不穿宗科本质,伯雅贤弟信中隐晦开解。为父方知,我等宗室子弟能考取秀才功名已是万难。军功,才是我等宗室子弟的出路。”
“父亲懂军事?”
“军事有何难?无非养兵辎重、练兵军纪、带兵赏罚分明而已。武毅戚公所著《纪效新书》、《练兵实纪》详要细致,用心攻读成不了名将,当个参将、游击还是绰绰有余的。”
朱以溯颇为自信,谈到军事胸膛挺直了,道:“菅典标祖父就是武毅戚公以戚家军之法所练的蓟镇所辖兵将1员,随武毅戚公歼灭北虏之战中殉国。其父兄此时效力于辽镇,为父若要练兵,讨要数名家丁不在话下。”
朱二哥还不知道,镇压太平天国起义的曾国藩之所以能起家,靠的就是戚继光写的这两本兵书。初期屡战屡败,慢慢攒下经验后才后发制人。
6月初2,这日朱二哥手里提着镰刀,笨拙生疏为李家收割小麦。
小冰河时期从万历中期开始,冷的时候连琼州,也就是海南岛都下了一场厚厚的雪,将当地没见过雪的人惊呆了。而这夏天,则热的令人发指。
由于还没有成年,礼仪方面朱二哥一向随意,这日就散披着长发,跟在李守道、李守义这对大龄‘童生’在麦田里劳作。
田边树荫下李家老爷子逗着小孙,想着柔弱的长孙,再看看吃苦耐劳的朱二哥,不由心中感叹这朱二哥投错了胎。他考校过朱二哥,4书5经倒背如流,可惜却是宗室出身。
李幼娘提着1壶微酸浆水,给父亲和叔叔添了1碗,这才去给朱二哥。他割的太慢落在后面,不过倒也认真,没有遗落麦穗。
浆水就是酸菜里的水,煮熟后夏日饮用能祛暑开胃。
抹了把汗水,朱二哥喝着酸酸浆水叹道:“面朝黄土背朝天,年复1年又1年。农民实在是苦,幼娘姐,你看二郎手上都起泡了。”
“二哥是个有良心的宗室,朱相公也是。”朱以溯上疏退爵禄,自力更生的事情已在周围传开了,李幼娘很是敬佩朱家父子的勇气。
这爵禄时有拖欠,却也是旱涝保收的硬干粮。哪怕是个赌棍,有宗室身份也不会落魄饿死。辖地有宗室饿死,本地官员基本上也就混到头了。
“不下地不知农民苦,可……唉,不说了。”
明朝的税率真心扯淡,整个国家的运转基本上都压在农民头上。同样种地的富农若家里出个秀才,就能免了税赋。免了税赋的富农可以积攒财富供养出更多的秀才,可以保持代代免税的待遇。这样1来,富者越富,而贫者还是老样子。
如果天下安定还好,但是小冰河时期的到来,处处天灾,活不下去的贫民只能聚在一起造反。到处找饭吃的流动贫民义军就像瘟疫,流动到哪里就破坏哪里的生产体系。这样1来恶性循环,会造成更大的破坏。
可笑的是朝廷加派各种粮饷都落到了贫民身上。1亩地能产1石粮食已是难得的年景,而现在1亩地就要缴3斗粮。活不下去的农民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奋起反抗,要么把田地卖给本地缙绅,甘愿做佃户。
有缙绅免税赋的特权,佃户就不需要给国家缴纳粮饷,每年给1斗租子即可。一来二去,地方缙绅富裕了,国家收的税却少了,不够支出再次加派粮饷,活活将那批咬牙坚持的农民往死里逼。
至于商税,是3抽1。更扯的是后面又有善政,免了交易额度在3两以下的税。整个商税没什么意义,毕竟官商1家,皇帝想加税,文官集团动不动就搬出祖训,逼得皇帝没办法只能干瞪眼。
朱二哥仰望山田上忙碌的农民,握紧了拳头,既然自己当不了文人集团1员,那就将这帮家伙往死里整。
暗暗立下一个誓言,这辈子别的不说,一定要把农民的赋税免掉。
见他凝神展望,李幼娘拿着折扇为朱二哥扇风:“二哥,想什么呢?”
“幼娘姐,二郎在想天下所有农民不用上税该多好。这样的话,他们9不用这么苦了。”
只当他是小孩子梦话,李幼娘笑问:“那二哥想过没有,农不纳税缴粮,朝廷怎么办?”
“向大户人家征收,地方大户田亩上万,足够朝廷用度。”
“这怎么能成?朝廷专收大户家的粮税,大户也会败落的。没了大户,朝廷又要收谁家的?”
“幼娘姐说错了,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只要朝廷不把大户逼到绝路,人人都会努力经营,让自己成为大户的。”
说罢,朱二哥抄起镰刀躬身割麦。
歪着脑袋想了想,李幼娘觉得这话有道理,又和她平日听闻的相违背,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反驳。
这时候两名身穿崭新鸳鸯战袄的锦衣卫鲜衣怒马而来,小旗何冲跳下战马对田地里挥舞镰刀的某人高呼:“朱二哥!大喜,皇帝陛下圣旨来了!奉国中尉遣我2人迎朱二哥归家迎奉圣旨,朱二哥速来。”
握着镰刀朱二哥起身,仰望湛蓝天空长出1口气,终于是来了。
村子里泼水扫地,就连坑坑洼洼的道路都拿黄土重填了一遍。宣旨的是1位面相粗陋却气质儒雅的中年宦官,名为刘时敏。
朱以溯沐浴更衣,左右等不来儿子,只好先接旨,免得让这位刘姓公公久等而产生不好的想法。宦官因为身体残疾,脾气自然算不得多好。
最后时刻何冲载着披头散发,一脸汗渍的朱二哥归来。只是已经开始了程序,朱二哥来不及洗漱更衣,只能灰头土脸跟着朱以溯跪伏在地。
父子俩在一起格外显目,宣旨的刘时敏暗暗不喜。他也听说过地方上宗室子弟顽劣不堪,未曾想到这朱以溯之子如此不堪入目,毫无宗室仪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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