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舒清冉知道父亲一直不喜母亲和自己,可也没想过他会允许别人来害母亲的性命。如果说今日之前舒清冉还对父亲抱有一丝希望,觉得那一点微薄的血脉亲情多少能让他顾念顾念,可如今这种想法已经是荡然无存了。
一个连自己结发妻子都舍得任由别人毒害之人,怎么可能将于她的这些血脉亲情放在眼中。
舒清冉也不再对父亲抱有希望。
当务之急,是如何在三日之后的赏花宴中避免芸娘婢女的暗中投毒。她心中想的事情太多,也无心看路,自然也没有注意到前方舒清漪正在婢子们众星拱月的簇拥中朝着这边走来。对面的舒清漪一眼就看见了这个嫡亲的姐妹,但也没有一分要让路的意思。是嫡女又如何,平日里在这丞相府,谁人不知舒清冉是个不受宠的,往日看见了还得让她三分。
正是这样,当舒清冉直直的撞过来时舒清漪还没反应过来,直接给撞的一个踉跄。舒清冉甚至还踩脏了她在流光坊新制的绣鞋。
周围的丫鬟们赶紧上前扶住还没站稳的舒清漪,迭声问候着小姐可有不适。却是无一人管撞过来的舒清冉。
舒清冉经这么一撞也回过神来,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事,舒清漪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通斥骂。
“舒清冉你这小贱人,看见我在这里走路你不仅不避开还敢撞过来,撞坏了我看我不让爹爹惩罚你!更可恶的是还踩了我一脚,我这流光坊制的绣鞋你赔得起吗?”
说着还不解气,三两步走到舒清冉面前,扬起手就欲扇她一耳光。
眼看着这一巴掌就要扇到舒清冉的脸上,舒清冉挪步一躲,险险避开了。
舒清漪看着舒清冉竟然还躲开了,心中的火气愈发旺盛,口中叫骂道:“好哇!你还敢躲!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你!”舒清漪一甩袖子,转过头去:“碧莞、碧兰,还不给我把这小蹄子按住,我今天非得打她几个巴掌不可!”
两个丫鬟领命,就要上前来摁住舒清冉。
舒清冉不躲反迎上前去,稚嫩的脸上面无表情:“我看你们这些狗奴才谁敢上来,若是不怕老太太把你们发卖出去,只管上前一步!”
声音虽小却掷地有声,那两个被点的丫鬟相互看了一眼,迈出去的脚收也不是放也不是,就这么杵在了这里。
其实平日里舒清漪仗着自己受宠也没少欺负舒清冉,虽然她是一个庶女,但在这府里,各个女主子们的地位造就了嫡女比庶女不受宠现象。
舒清冉的大姐已经是嫁出去的人了,芸娘手在长也伸不到她的夫家去。
舒清冉的哥哥舒清安作为府中仅有的两个子孙根之一,即使在不受宠,在明面上芸娘也是不敢做的太过的。
而舒清安又是府中嫡子,时常在外走动。真要是苛待他了,外人知道了也会导致府上无光。是以芸娘趁着萧氏缠绵病榻,假惺惺的对外宣称要照顾舒清安,实则抱着将他养废的心思,到时候好衬托出自己大儿子的不凡来。
舒清冉就不同了,身为女儿身又待字闺中,极少见到外人,在这府中芸娘几乎是默许甚至怂恿着舒清漪去欺辱她。
只是有一点,府中的老太太是及其注重规矩礼仪的。平日里芸娘讨得舒之昂欢心,但也不敢去挑战老太太的权威。
老太太曾发话:这后宅之中你们闹得如何乌烟瘴气,我这个礼佛之人也懒得去管,但有一点,若是传出了任何对我们舒府不利的谣言来,可别怪我老婆子无情无义!
平日里一些奴才们看着上面的眼色,给舒清冉母女克扣月银,裁剪物料都习惯了,可这直接动手欺负的事情他们还真没干过。
虽然在府中他们不受宠爱,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主子就是主子,也不是能容下人折辱的。
如今舒清冉又搬出了老太太,她们还真不敢动手了。
舒清漪一见这几个丫鬟竟然还真被舒清冉这个小贱人唬住了,气的直接朝着身边的一个丫鬟挥去一巴掌,那个丫鬟痛呼一声,捂着脸低着头不敢说话,悄悄的往后挪了半步。
“我养你们有什么用?直接上,出了事本小姐给你们兜着!”
舒清冉由于长期以来吃穿用度不好,小脸上略显苍白,平日里下人们不觉着,今日板着脸教训起人来却自有一分威严气度在其中,她听着这话笑了一声:“五姐,有什么事你可能不会受什么责罚,但你确定你保得住这些奴才吗?”
话音一落,原本被舒清漪责骂准备上前的几个丫鬟又犹犹豫豫的停住了脚步。几个丫鬟面面相觑,诚如六小姐所说,一旦闹到老太太那里去,五小姐可能只是被斥骂两句,可他们会实实在在的被打板子扣月奉!
舒清冉见几个丫鬟没有动作,也不在理会,直接绕过舒清漪就向前走去。身形虽瘦小,脊背却挺得笔直。
舒清漪拉了一把没拉住,恨恨的朝地下啐了一口:“猖狂什么!看我告诉爹爹去,等着被罚吧!”
剩下的几个丫鬟们窃窃私语:“我怎么觉着六小姐不同往日了啊?今天竟然敢撞了我们小姐还放话威胁我们。”
“对呀,六小姐这是怎么转性了?竟连我们五小姐也敢顶撞了?”
舒清漪听见丫鬟们谈话,更觉没面子,捏紧了手中的绣帕,恶狠狠的说道:“一个个议论什么?是想捱挂落吗!”
丫鬟们纷纷噤声,不敢再言语。
她复又小声说道:“舒清冉,就暂且在让你猖狂两天,过不了几天,你这嫡女之位就该让给我了!”
也不怪丫鬟们议论纷纷,往日里五小姐也没少欺负六小姐,可她一般都会忍气吞声,更遑论拿老太太来威胁他们了。
而已经回道兰荷居的舒清冉,现在心中都想着今天在她父亲书房外面听到的那一番话。
十三岁的少女,虽正是无忧无虑的豆蔻年华,但处在深宅大院,平日里又受尽冷眼,也自然少了平常女儿家的天真烂漫。
往日里也不是没有过抱怨,为何自己身为嫡女却在府中过着如此日子,但受母亲影响,处事总是有一种淡泊宁静的感觉。
以往遇见舒清漪的挑衅,她也是能避则避,不能避也就默默的受了。只望舒清漪不会因为她而恼怒,然后芸娘来克扣他们母女的生活用度。她自己无所谓,但母亲本就身体不好,如果在受到刺激更不利于养病。
何况萧氏平素也是一个沉静的性子,耳濡目染之下舒清冉也是颇有其母亲的风骨。
今日之事,也是她心中实在愤慨难平。平日里自己和母亲退人一步,处处不争不抢,任由芸娘母女欺压挑衅。但这样芸娘都不满意,竟然与父亲商议着要谋害母亲。
既然忍让无益,那又何须忍让!
眼看着三日之后就是赏花宴了,芸娘也会选择在这天动手,自己一定要阻止这件事发生。
舒清冉心中暗自庆幸,还好老天垂怜,让自己听见了这个事情,还能有机会救下母亲。以前只道是母亲身子弱,现在想来一定是母亲的吃食里被芸娘的人做了手脚,这个兰荷居里,也必定有着芸娘的人!
只是敌在暗我在明,现在一时半会也找不到是谁暗中像母亲投毒,只能先提防着赏花宴那日。
舒清冉心中忧心忡忡,但经过今天这一事,她也再没了要忍让芸娘母子的想法。
你越是退避,人家越要制你于死地!不如奋起反抗,反倒叫人不敢有轻视之心,
想明白这点,舒清冉心中决计要改变以往的行事方式,否则哪天自己和母亲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心事重重的进了自己的房间,还在思考着如何避免三天后的投毒。这件事是断断不能告诉母亲让她忧心的。不仅如此,还不能让母亲发现她的反常,舒清冉调整好心中思绪,将一切心事都压下眉间。
换上一副笑脸,舒清冉轻轻的推开了母亲卧房的雕花木门。
门上的木漆已经斑驳,一推开发出沉重的“咯吱”声,入目是一张黄花梨卷草纹木桌,上面摆着一盅青瓷小碗,盛着简单洒上葱花的蛋羹。除此之外只有一壶清茶与几个同款式的陶瓷茶具。
桌子南边是一架镂空四季花卉薄纱屏风,后面隔着一弦丝雕花架子床。其次之外正对着床尾有一个红木雕漆梳妆镜,上面零零散散摆着几样不值钱的银饰。
舒清冉的母亲萧氏起病以来睡眠颇浅,在听见门开的声音时就已经惊醒了。
“冉儿,是你吗?”萧氏轻轻的问道,声音柔美,却因染病染上几分沙哑。
“娘,是我。”舒清冉轻声回答,绕过屏风走到床前,“可有感觉身子好些了吗?”
萧氏穿着一套白色中衣,头发披散开来,嘴唇苍白,衬得整个人越发病入膏肓。
舒清冉眼睛一酸,几欲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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