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白纱屏风,夏嫤娘看到一个身材修长的少年郎君大步流星地走进了花厅。
她紧紧地盯着田骁的左腿。
如果她没记错,他的左腿应该受了伤。
可田骁躬身行礼,还用不紧不慢地语气朝夏大夫人说道:“侄儿守吉,给表姨母请安。”
但见他行动自如并不像有伤的样子,嫤娘有些疑惑,暗自思忖道,她曾亲见他的腿受了伤还流了不少血,怎么这会儿看起来却像个无事人一样呢?
田骁似乎感觉到有人正在白纱屏风后窥视着自己。
他朝着白纱屏风淡淡地扫了一眼……
嫤娘分明就看不清他的模样,却能感应到他那两道深邃犀利的寒冷目光似乎直接穿透了白纱屏风似的,冷嗖嗖直把她给浇了个透心凉!
她被吓了一跳!
当下就紧紧地攥住了团扇的手柄,用团扇遮住了自己的下巴,又微微侧过身,连大气都不敢再喘一口。
夏大夫人见了剑眉轩目,俊朗英挺的田骁,心中很有几分欢喜,便朝着吴妈妈点了点头。
吴妈妈端着一个托盘,上前朝田骁行了个蹲礼。
夏大夫人解释道:“这个玉扳指,原来嫤娘的爹在世的时候倒甚是喜爱,可惜……哎,我们留着也是白留,你且收下。”
田骁见那玉扳指水色极好,是个贵重之物,便迟疑道:“表姨母厚爱,守吉本该从命,只是这玉扳指也太贵重,还请……”
夏大夫人一笑:“好啦好啦,我晓得你也是个好孩子,留着玩罢!”
田骁见母亲始终笑眯眯地坐在一边并没有阻止,便又朝夏大夫人行了一礼,恭恭敬敬地说道:“谢表姨母赏赐。”
这时,田夫人这才开口说道:“晌午的时候,看你把你五表妹给吓成了那样……快过去给你妹妹赔个不是!”
说着,田夫人朝着白纱屏风呶了呶嘴。
田骁应了一声,走到了屏风旁对着屏风后的绰约身影深深一揖,低声说道:“我冲撞了表妹,还请表妹勿怪。”
嫤娘这才抬眼看向田骁。
只见他穿了一袭蓝色的新衣,系着白色的宽腰封,显出了劲瘦的腰;而白纱屏风朦胧不清,她也看不清他现在的模样,只觉得此人举手投足之间有种别样的男儿气慨。
饶是隔着一道屏风在,旁边又有两位夫人,但那扑面而来的男子气息还是熏得嫤娘满面通红……
“田家表哥多礼了,”夏嫤娘亦隔着白纱朝他还了一礼:“晌午……我被那蛇儿吓坏了,多有失态,田家表哥请勿在意,家中略备粗食薄酒,还请田家表哥不要嫌弃。”
田骁有些怔忡。
隐隐约约的,他似乎还闻到了一股若隐若现的清新香气……
花厅里突然陷入了极度诡异的寂静之中。
田夫人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哎哟,我家这个小子……最是好酒!瞧瞧,他一听到‘酒’这个字,就什么都忘了……守吉啊,呆会儿可不许喝醉!”
这时,夏大夫人也反应了过来,笑道:“不妨事,那是果子酒,是我家五娘闲着无事捣鼓出来的,酸酸甜甜不醉人的!”
被两位夫人这么一插诨打科,田骁终于回过神来,略觉有些尴尬。
他立刻朝着白纱屏风后又施了一礼,说道:“多谢表妹费心。”
说着,田骁向两位夫人告了罪,大步退出了花厅。
夏嫤娘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两只手心已经汗津津的,再用手背触了触自己的脸庞,发现自己的面颊竟也是火热火热的……
夏嫤娘连忙从袖筒里抽出了帕子,飞快地在耳边扇了扇风,然后又用帕子拭掉了手心里的汗,才慢慢地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
“我的儿,快过来挨着我坐,”田夫人一看到嫤娘就欢喜得紧,赶紧朝她招了招手,说道:“你和你娘总在一块儿,今儿你就跟着我……”
夏嫤娘掩嘴而笑。
吴妈妈果然把夏嫤娘的小桌子支到了田夫人的身边。
三人一边用饭,一边笑着聊起了天。
那边田骁退出了花厅之后,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只是不知为何,总有一股让人心安的暖香始终萦绕在鼻端似的,让他有些心不在焉。
回到客房,小厮已经把厨房送来的酒菜一一摆在了正屋的桌子上。
有皮脆肉嫩的烧鸡,清香四溢的蒸笼荷叶鱼,色泽明丽的火腿煨倭瓜,鲜嫩美味的素炒小蘑菇,还麻油香醋拌的脆莲藕和卤水花生米,另外还有一个用青花瓷瓶装着的宽肚酒瓶和一个小巧的酒杯。
除此之外,他还看到了一个小小的瓷瓶和一摞裁成了细条的白纱布。
田骁挥退了小厮,径自坐到了桌前,将那小瓷瓶拿在手里,还拔下了塞子闻了闻……这种熟悉的气味他绝不会认错。瓶子里头装着的是跌打药。
他笑了起来。
放下了那瓶跌打药,田骁又拎起胖肚青花瓷酒壶,往杯子里倒了一杯酒。
但杯中的酒水竟是淡红色的。
田骁怔了一下,举着酒杯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
这酒水肯定先用冰冷的井水泡过了,所以冰冰凉凉的,不但带着浓冽的果香,而且微酸中还带着些淡淡的甘甜……
田骁又品了好几口果子酒,终于断定这是用鲜石榴籽儿泡的酒。
他又啜饮了一大口,惬意地眯起了眼睛。
方才他听夏家表姨母说,这酒水是那个夏家表妹酿造的。
这酒倒并不是什么陈年佳酿,却也是好酒,不但味道挺醇,喝着也不烧喉咙。
喝了几杯酒,再吃上几块爽脆的酸莲藕和卤水花生米,田骁只觉得身心舒泰至极;不知不觉的,他就喝了大半瓶酒。
也不知怎么的,他突然举着酒杯发起了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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