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潘有个弟弟,小他两岁,初中辍学后一直在老家晃荡,没个正经职业。别看潘弟不务正业,游手好闲,可桃花运却不错,自己谈了个对象,准备年后结婚。
不知从哪年起,农村开始流行婚前要楼要车还要钱。待嫁姑娘们放着村里百平米独门独院的豪宅不要,非得要县城、市里蚁穴般的楼房。
然而,在城里她们又没有正经营生,无法立足,最终不得不呆在农村里种地,或者外出去一线大城市打工。因此,买下县里的、市里的楼房一年也住不上几回。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然而丈母娘可不管,别人家有楼又有车,自家姑娘自然也不能受委屈。
水涨船高,随着广大农村青年购置楼房需求的上升,县城里的房价也是日新月异,勇攀高峰。
老潘家以种地为生,家里这些年并没有攒下多少积蓄。跟姑娘那边几轮磋商,人家丈母娘倒是做了些许妥协:如果跟潘弟结婚,楼房必须准备,至于彩礼,车子可以暂缓,不过要保证闺女两年之内能开上车。
县里的房子便宜的也得20万,潘父辛苦一年,也仅勉强维持收支平衡。只有年景好的时候,家中才略有盈余。
一下子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潘父忽地想起了在北京工作的大儿子----老潘。好不容易供出老潘这么个大学生,是时候回报家里了。
最近几日,老潘跟他爸在电话里不停地吵架。他们说的是山西那边的家乡话,我有些听不太懂,但能感受到双方都是一肚子火。
周末,我约老潘在路边大排档里吃烧烤。老潘要了几瓶啤酒。酒肉穿肠,老潘开始跟我诉苦,我唯有舍命陪君子。
老潘拍着桌子说道:“我就不明白,我爸他为什么认为我留在北京,以后肯定不会回老家给他养老。他觉得给他养老的担子最终会落在我弟身上,所以我出钱给我弟买房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瞧老潘那副咬牙切齿的样儿,我知道今晚怕是要不醉不归了。我起开手边剩余的几瓶啤酒,劝慰:“你以后肯定会留在北京吧,你爸说得也不是没道理。”
老潘咕咚咕咚,一整瓶啤酒下肚儿,打了个急促的嗝儿:“我要是有钱了,还能让他喝西北风去?再说了我赚得也是血汗钱呀。他总认为我坐办公室,雨淋不到,风刮不跑,赚钱很容易。把我培养出来了,留下我弟在老家受苦。难道我弟他辍学务农是我的过错?不好好上学,还不都是他从小惯得。”
苦涩的酒水也勾起了我一些苦涩的回忆:“哎,老人的思想有时候真的很难理解,我爸也一样。我跟他打电话说上了一天班,累得不行。我爸说一天坐办公室,冬暖夏凉,有什么可累的,他给人家工厂干力气活那才真叫累。真想让他来参观一下咱俩的居住环境,还有那每天上下班高峰时段的北京地铁。好好瞅瞅,在北京咱们他妈地过着啥样子的生活?究竟是不是他们在电视上看到的灯红酒绿,宝马香车。”
不大一会儿,桌子上已经积攒了四五个空酒瓶。
老潘喝得有些急,有点飘,眼神游离,盯着我说:“我爸那样也就罢了,谁让他是老子,我是儿子。我弟也他妈不懂事,不是个东西,整一个儿白眼狼。上大学的时候,我省吃俭用,打工赚钱,给他买了多少个手机,充了多少话费。这次借钱,口气特理直气壮,说我要不借给他,他一生的幸福就没有了,我就是老潘家的罪人。”
我给老潘斟满酒,接过话茬:“你弟还是太年轻,不懂人间疾苦,不知钱难挣屎难吃。”
我俩喝着骂着,直到皓月当空,直到人群散去。生而为人,很难只为自己活。
喝了许多苦酒,说了很多狠话,可老潘最终还是把积攒的几万块钱寄回了家里。
寄完钱后,老潘跟我说他心里堵得慌,今年春节打算留在公司里过,不回老家了,顺便还能赚个加班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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