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周,圣历元年三月。
阴云密布,墨染般的黑夜沉甸甸压制住洛阳城。
一道紫色闪电撕裂苍穹,照亮神都洛阳高耸的城墙,白衣少女稳立城垣之上,剑尖指地,衣衫随风四散飞扬,明眸扫过将她团团包围的皇家禁卫军,锋锐如刃,冰寒胜雪。
天际雷声滚滚,大颗雨粒砸落青砖。
少女手中软剑微颤,雨落剑身刹那成冰。
又一道利闪划破天空,剑芒忽盛,少女身形极快,软剑映着闪电疾扫前方,面对她的那名禁卫军尚未来得及哼上一声即被割断喉咙,硬邦邦倒毙在地,众人大哗,各持兵器上前围攻。
白衣少女毫无惧色,身姿灵动,剑招狠辣,利用城墙之上狭窄的地势左突右刺,剑锋到处非死即伤,禁卫军人数虽多对上这剑术高绝的少女也占不到多少便宜,正僵持间,忽的一声大喝如雷贯耳。
“元璇玉!”
暴雨中冷光盘旋,铜镜大小的一对阴阳轮自少女后方交错袭来,攻击轨道飘忽不定难以抵挡,名唤元璇玉的白衣少女挥剑*退面前几个禁卫军,剑走背后,左手后仰两指夹住剑尖轻弹,金戈相击之声脆如拨弦,双轮弹开分别刺入两名禁卫军的小腹和胸口,顿时血花飞溅染红元璇玉的白衣。
惊雷炸裂,豪雨如注。
元璇玉剑身凝结薄薄一层冰霜,森森寒气直透骨髓,这豆蔻年华的少女容颜秀美,双眸灿若朗星,此时浑身尽湿,衣衫浴血,说不出的肃杀凄艳之感。
“逆贼!”
又一声大喝。
元璇玉盈盈旋身,避过朝她劈砍而来的长刀,横剑划过刀脊直削来人手臂,对方反应极快,后退侧身堪堪躲开,胸前长长银链被剑锋斩断,十字型链坠呛哴落地。
元璇玉冷冷一瞟,“惠范,你还不配和我动手。”
恵范是信奉景教的年轻教士,生的深目挺鼻,身材高壮,满头曲卷黑发以扣环牢牢束在脑后。他跟随景教*主罗含千里迢迢从西域碎叶城来到洛阳传教,通过武举得到则天女皇赏识,编入皇家禁卫军精锐十六卫。
他大声喊道,“元氏一族叛逆谋反,主犯元济已伏诛,陛下仁德饶你一命,识相的,束手就擒随我去上阳宫面圣领罪。”
元璇玉闻听父亲死讯身子一震,目含悲愤,字字铿锵,“好个饶我一命。”
足踏青砖城墙飘然飞起,在狂风暴雨中恍若落叶迅速坠落消失在黑暗中。
惠范惊怒交加,急忙拔出阴阳轮,抢过盏琉璃风灯就要跳下城墙,几个禁卫军慌忙拦住,“大人,从这里跳下去必死无疑,不如从楼梯下去寻找犯妇尸首……”
“滚开!”惠范推开禁卫军,“这丫头武艺高强怎会轻生,全城戒严搜捕,绝不能放走这个祸害!”
他深知元璇玉乃道家名门元氏百年难遇的武学奇才,元家被他领兵灭族,此女不除后患无穷。
心一横,顺着元璇玉消失的方向跃下。
冷风呼啸吹得耳膜生疼,惠范踏住城墙借力,凌空翻身缓冲下落速度,风灯胡乱摇晃,淡淡光圈在夜雨里快速转动,惠范几次踏墙提气安然落在地面,举目四望,宽敞的长街空空荡荡,杳无人烟。
他心里焦躁,顺着长街跑了几步,想起元氏宅邸就在临着北市的思恭坊,暗思元璇玉好不容易逃出来难道会再回家去自投罗网,又想起中原人推崇孝道,说不定元璇玉知道父亲身死悲痛得非要回去看个虚实,他计较已定朝思恭坊方向直追。
刚过歇业的北市,迎面有人撑伞急急赶路,连盏灯笼都未带,惠范狐疑阻拦,两人一照面都是大为吃惊。
来人身量高挑,五官凌厉犹如刀削斧刻,素袍前襟草草掖进牛皮腰带,一个大药箱被小心抱在怀里,半遮住银链底端的十字型坠饰,伞柄朝外蓄势待发。
“崇一?这大雨天的你不呆在大秦寺跑出来干什么?”
惠范双手背负身后,暗暗握紧阴阳双轮。
这崇一和惠范同是景教年轻一辈出类拔萃的教士,医道武学尽得景教*主罗含真传,从碎叶城来洛阳的途中为护教众与狼群作战失踪多日,大难不死武功竟也突飞猛进,只是性格太过放荡不羁,意气用事,惠范甚是不满,唯恐他为教门招惹事端。
崇一反问,“你又出来干什么?”
“为圣上办事,恕我不方便详述。”惠范冷哼,“崇一,现在佛道深得女皇欢心,下旨大力提倡佛法,景教处处受大云寺那群和尚牵制,我等教徒当加倍尽心为朝廷办事,以图再获圣恩荣宠,无缘无故深夜在外游荡只会惹人闲话,徒遭非难,更不该结交获罪之人,若被人得知我教门徒曽和元家罪犯有所交往,整个洛阳景教都会受到牵连,你知道了吗。”
崇一满脸不耐,频频转动伞柄,小声嘀咕知道了抬腿要走。
惠范生疑,拦住道路,“你究竟想去什么地方?”
崇一淡色瞳孔收缩,下巴指指药箱道“救人。”说罢绕过惠范疾走。惠范惦念不知所踪的元璇玉,无暇和他纠缠因而不再阻拦,全速赶往思恭坊。
没走几步,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响彻夜雨长街。
惠范扭步回身,阴阳双轮旋转交错进*崇一后背要害,药箱里婴儿哭号之声兀自不停,崇一叫苦不迭,猛合拢油纸伞在背后一挡,真气灌满伞柄,百炼精钢所制阴阳双轮削毁伞身,挨上伞柄竟发出锵锵声响先后被弹飞。
崇一护住药箱,持伞柄转身,不料惠范脚步声为暴雨所掩,已抢到他身后举掌击出,结结实实打中崇一肩头,凶悍霸道的掌力震得崇一后退几步,口喷鲜血。
“你藏在药箱里的是谁家小儿?”
惠范厉声质问,长刀出鞘直指同门。
崇一抹掉嘴边血迹哈哈大笑,笑罢摇头,“惠范啊惠范,你自是知晓这孩子是黛丝所生的元家骨肉,想当初我们来洛阳途中元家兄妹百般照应,你参加武举还是元公子帮忙找的担保人,如今你恩将仇报连个尚在襁褓的孤儿都不肯放过吗?”
“我明白了。”惠范沉吟片刻,“元璇玉杀出元府引得精锐高手追她到城门,不为逃离洛阳,却是自知全家非死不可,要你趁机救元家唯一没在名册上登记的新生儿。崇一,留下此子必为景教满门惹来祸患,把孩子交给我,由陛下发落他的生死。”
崇一只是冷笑,他身受内伤,又要护卫遗孤,此时索性把生死豁出去,大不了今夜和这箱内哭闹的小小孩儿死在一处,也不枉挚友临危所托。
雨势惊人,飞珠碎玉。
刀锋映着垂直劈落的闪电疾刺崇一咽喉。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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