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一瞧看一看了啊,起名算命,测算姻缘!”
平城,人来人往的天桥底下,姜黎漫不经心地招客。
她盘腿坐在地上铺好的一层桌布上,精致漂亮的小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姜黎身旁立着一个牌子,上面赫然写着“摆摊算命”四个大字。
偶尔有人路过,会因着她不凡的面貌驻足片刻,等看到牌子上的字时,便立马嗤之以鼻。
这么漂亮的小丫头能会算命?别开玩笑了。
姜黎淡淡地瞥了过去,又继续吆喝道,“十元一卦,童叟无欺,万无一失。”
纵使天桥上人不少,也极少有人光顾,姜黎百无聊赖的捏着手里的铜钱玩儿。
有些裂缝的龟壳压住了符纸,蒙上些许无人问津的灰尘。
“丫头,见天儿的这么冷清,干啥不回去早些?”半晌也没个人,姜黎地摊旁边卖果脯的赵大娘不禁问了句。
算算日子,姜黎这摊子摆了将近一个月,天不亮就过来,黄昏时刻才走,却一个人也没来过。
因着姜黎模样乖巧,赵大娘闲暇时候愿意与她聊两句,一来二去,两人便相熟了。
姜黎抬眸看向赵大娘,一双美丽的桃花眼波光粼粼,深不见底,声线慵懒又疲惫,“神说,最近一月适意认亲,务必等待。”
赵大娘一愣,心里咂摸出半忧半喜的滋味儿来,“真哩?你家人要来接你了?那敢情好……”
今儿便是这个月最后一天儿了,怕是姜黎这便走了,往后少了个说话的人儿。
走了也好,这么多年孤苦伶仃讨生活,是到了享福的时候。
近一个月的闲谈中,赵大娘多少了解了姜黎的身世,如今想起,不禁又感叹一番苦命人儿。
这丫头不走运,因着算命的胡说,一出生便被家里人送到山上的道观,任由着自生自灭。
好不容易长这么大,熬到管着她的老师父死了,又被年轻的道长嫌麻烦扔下了山。
若今儿姜黎家里当真要来人,这丫头可算能过几天温饱日子了。
即便是不能舒心,也比小丫头苦哈哈讨生活好多了。
赵大娘心里感慨着,一边装了些盐渍青梅给姜黎。
“拿着路上吃,家里有什么糟心事儿,记挂着与大娘说。”
拿过一大袋盐渍青梅,姜黎脸上有了些许动容,随手拿起一张符纸递了过去。
“揣在身上,带着玩儿,能驱邪避害,逢凶化吉,凑合用。”姜黎漫不经心地同赵大娘说了句,却无端让人信服。
赵大娘接了过来,好生收了起来,一点儿也没觉得姜黎骗人。
丢下这句话,姜黎便盘着腿闭目养神,白皙匀称的手指在膝盖上轻点着,像是在盘算时辰。
……
日头往西沉了沉。
天桥上人少了些,显得稀疏又寂静,直到一声鸣笛骄矜又不合时宜地响起。
姜黎叹了口气,不耐烦地抬眼看,姜家的豪车几乎占了整条路。
车门一开一合,下来了一对人模狗样的男女,姜黎知道,这便是她的父母了。
男人穿着体面西装,到了中年却不显老态,女人打扮贵气,显眼处戴了几样奢侈品,端的豪门贵妇模样。
她抬眼的片刻,姜白若有所感的看了过来,当即便姜黎的模样惊了一跳。
“黎黎,还记得我吗?我是你爸爸!”姜白瞬间脱口而出,眼里隐有泪光浮现。
十几年没见,都长这么大了……
刚生下她的时候,还是皱巴巴的一小只,现在长开了,与她母亲有不少相似之处,尤其是那双桃花眼,活像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姜黎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嘴里轻飘飘地吐出几个字,“神说,吾乃天地气运之子,与先生只有微末血缘牵扯。”
“……黎黎乖,别闹了,我们回家。”姜白的表情有一瞬间凝滞,随及又耐着性子哄她。
听了姜黎的话,秦曼也有片刻的无语,“姜黎,你怎么这样和你爸爸说话?”
姜黎绷着一张小脸,面无表情地道了句,“天地生凡物,无德而伤之,人承天地,福祸经身,秦阿姨明白吗?”
看着姜黎小嘴一开一合,嘚不嘚说个没完,姜白和秦曼听得一脸迷糊。
难道黎黎的脑子有些问题?
想到这出,姜白的眼泪一下子滋了出来,“黎黎,这些年让你受苦了,爸以后一定好好对你!”
听了姜黎的话,秦曼皱了皱眉,“姑娘家家怎么张口就是这些有的没的,要不先带黎黎去医院看看?”
姜黎歪了歪小脑袋,不晓得好端端的大男人干嘛哭成这样,倒是秦曼,说话虽直接,本性却纯良。
“姜先生,眼泪伤阳气,阳气不足则肾亏,肾亏则不良于行,于房事有碍……”
姜黎还没说完,姜白便倒吸一口冷气,顾不得擦眼泪,直接上手把姜黎拉上了车。
半晌后,姜黎望着医院的方向叹了口气,神说,她脑子真的没病啊喂。
坐在车上,姜黎垂眸思索着上山之前的事,虽然过去多年,每每想起却不禁嘴角微抽。
因着她母亲产后大出血住到墓地了,姜白便给她找了个后妈。
谁知后来有个疯疯癫癫的老道说她不详,呆在道观里十八年才能消散晦气。
那老道后来成了她师傅。
所以,臭老头从她一生下来便惦记着,不惜说她晦气也要当她师父?
尽管臭老头可恶得很,也对姜黎有着养育之恩,且神说,历尽千帆而见光明,所有的遭遇都是经历。
若不是臭老头,姜黎也无法倾听神的声音。
这边姜黎想着事,那边姜白开着车,泪珠子仍啪嗒啪嗒地掉,从后视镜里偷偷摸摸地瞧她。
他姜白的女儿,就算脑子有问题,一辈子也能养活得起!
若非那老道说,黎黎去道观除晦气才能破散霉运,否则便有性命之忧,他怎会丢下刚出生的亲女儿?
秦曼瞅着姜白在闺女面前没出息的模样,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黎黎还在呐,别哭得这么厉害,再把闺女吓着!”
四十岁的人了还哭鼻子,知道的是接闺女,不知道的还以为找妈去了。
姜白尴尬地笑了笑,拿卫生纸把脸上的鼻涕眼泪擦妥当了,方才对着后视镜开口道,“黎黎别怕,爸就是太高兴了。
等医生给你做了检查,爸给你买糖吃,好不好?”
听着姜白哄小孩子的语气,姜黎无奈地摇了摇头,“神说,我脑袋没毛病,不用去医院。”
姜白听着女儿的话,点头如捣蒜,一拐方向盘,豪车还是停在了医院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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