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每次下雨,外婆就会找很多锅碗瓢盆去接雨水。
若是下雨时间长,只能任由东西被雨淋湿。
这几年两个舅舅合力,一点点的收集材料,把茅草屋加固加高还扩建多了两间,尚且能勉强住人,但想遮风挡雨就很难。
眼下家里只靠二舅一人在城里打零工,挣点微弱工钱艰难度日。
即便有大舅时常贴补,也是杯水车薪。
家徒四壁,生活难以为继,所以,她首先得想法子挣到钱……
正想到这儿,“吱呀”一个人趁着夜色推开了那扇简陋的柴扉,走了进来。
她定睛一看,是二舅杨福生。
不等她说话,二舅便喜滋滋的上前,从怀里掏出一个用破布包着的东西,“娇娇,给。”
“这是?”
二舅凑到她耳边,神神秘秘的说,“是大肉包子!东家厚道,家里吃不完的肉包子就拿来分给我们,一人一个。”他黝黑的脸上挂着憨厚的笑,眼睛黑亮黑亮的,好像得到了大宝贝。
林娇娇默了默,哑声问,“二舅,那您吃晚饭了吗?”
杨福生目光微闪,“吃了吃了,还是香喷喷的大米饭呢。”双眼却心虚得不敢看她。
林娇娇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二舅是那么老实的一个人,他说谎怎么能骗得过她呢?
这带着馊味的包子,许是人家发给他当晚饭的,他却饿着肚子,翻山越岭的带回来给她!
杨福生察觉到外甥女有些不对劲,便有些紧张了,“娇娇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听见说话声,冯氏这时也走了出来,截断了他的话,“福生,你不是说还有两日的活儿没干完么,怎的就回来了?”
省城离得远,走一趟要花一两个时辰,为了节省时间,杨福生平时要么就歇在主家的柴房,要么就随便找个角落对付一两晚。
“娘,剩下的活儿不多了,主家说他们自己做。”杨福生从怀里掏出一个破旧的荷包递给冯氏。
冯氏捏了捏,荷包里顶多只有二十枚铜板,不禁心里发苦。
干了好几日苦力活,才换来这么点工钱,眼下连这点活儿都没有了,这日子真是越过越艰难。
瞧见儿子面露苦涩,她装作欢喜的把荷包揣腰包里,“苦了我儿了。先歇着,娘这就去给你熬粥。”
杨福生连忙道,“娘,不用,我吃过了……”
“走了那么远的路,吃过也饿了,赶紧坐着。”
冯氏风风火火走了,她怕自己多呆一会儿都要哭出来。
他走两个时辰到家天还未全黑,也就是说,他往回走的时候还未到饭点,主家又怎会给饭他吃?
这么说,不过是舍不得吃家里的这一顿而已。
这孩子,太让人心疼!
林娇娇掐了一点包子,放嘴里嚼了两下,然后深深皱眉头,把包子递给杨福生,“舅舅你吃吧,我吃不下,一股子馊味。”很嫌弃的样子。
杨福生无奈而宠溺一笑,“是我的错,我不应该捂在怀里。”
他看了看包子,一脸的惋惜,“这么好的东西,娇娇你吃不下,可惜了。”
他往里边走,看样子是想去伙房。
娇娇上前拦他,“舅舅,外婆和娘都吃了晚饭的,你就把这包子吃了吧,不然你要饿出病来,咱家怎么办呢?”
她不是不心疼外婆和娘,也想让她们尝尝味道。
只是舅舅才是这个家的主心骨,他若倒下了,这个家也倒了。
杨福生这才没坚持,叹息一声,回到榕树下坐着,一点点的把包子吃掉。
吃完还在回味无穷,“娇娇,等明日舅舅找到新的活儿,回来就给你买一个新鲜的大包子,皮薄馅儿多,一咬那肉汁儿顺着手往下流,啧……舅舅也不揣着了,就拿在手里,不会变味。”
林娇娇眼眶发胀,“好。”
默了默,又问他,“二舅,你知道城里哪些医馆收药材吗?”
杨福生想了想,“应该不收,医馆只给人看病抓药,有固定的药材商供货。”
“那你知道药材商在哪儿收药材吗?”
杨福生搔了掻头,“我也不知,改日我给问问。不过,贵重药材北方才多,咱们这边的药材也大多是那边运过来的,本地鲜少有药材商。”
林娇娇道,“那也还是有的,总不能被北方药材商给垄断了,舅舅你给好好问问。”
“好。”杨福生后知后觉,“娇娇,你问这个干什么?”
“二舅,您有所不知。”林娇娇又把自己编织的“在深山老林遇到一位白发老爷爷”谎言搬了出来。
末了又补充,“师父教会了我辨认药材和医术,我就想着采些草药卖,补贴下家用。”
“娇娇,你这是真人不露相啊!”杨福生抚掌大乐,很是替她高兴,“能有这样的机缘,是你的福气。”
顿了顿,又叹息,“只可惜你是个女儿家,要不然你就能当郎中,从此不愁吃穿了。”
女子身份低微,很难取信于别人,故而女郎中很稀少。
林娇娇不以为然的笑了笑,“不着急,先卖药材,我摸清了路子再说。”
杨福生正要说什么,忽然门外传来脚步声。
伴随而来的是微弱的火光,以及孩子们的欢呼声。
“奶奶……”
林娇娇看过去,是大舅杨福海的三个孩子。
长子叫杨金,今年十岁。
二姑娘叫杨银,八岁。
小儿子叫杨宝,五岁了。
三个孩子都很瘦,脸黄黄的,头大眼睛也大。好在相貌都随了杨家人,眼睛澄净如琉璃,眉清目秀的,倒也挺可爱。
杨福海夫妻举着松木火把,一个在前,一个在后,跟着走进来。
杨福生起身,“大哥大嫂,这么晚了怎么还过来?”
“你大嫂回娘家喝喜酒,带了些菜回家。”杨福海递给他一个大海碗。天色暗,林娇娇也看不出里面装了什么,不过闻到了肉香。
杨福生没伸手接,“大哥不用,留给孩子们吃。”
“端进去便是,费什么话呀!”杨福海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这又不是给你一个人吃。”
杨福生这才接了。
大嫂王春花就见缝插针的问,“娘呢?”
林娇娇答,“大舅娘,外婆在伙房里忙呢。”
王春花的目光就落在她身上,是那么的意味深长,“娇娇,你昨晚上在哪儿呢?”
林娇娇心虚了,却装得一脸困惑,“在家睡觉啊,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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