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玄听道几次,只觉有无穷疑问,可惜那道人仅仅讲解修行之上不通之处,每次谈玄张嘴欲言其他,那道人便敲响玉罄,谈玄便身不由主,立时自梦境中醒来,如此屡试不爽,吃了几回瘪,谈玄也自学得聪明了些,不再耗费心思去想其他,只一听求道听讲,果然全无他事,安安稳稳。
事后他努力思索,梦中所经所历似乎是早已存在于久远劫前,他自己也不过是借着断剑灵异,重现当日神秘道人聚徒授法的情景,跨越无数时光,却仍能得闻先贤之精妙道术法门,其中之玄妙委实不可思议。但那道人又是如何知晓自己修炼的不明之处,每次皆能恰到好处予以解惑?如此一正一奇,不由令谈玄生出时空交错的荒唐感觉。
谈玄每日闭门修炼,轻易也不外出,好在自从炼了道法,筋骨日渐强壮,对于吃喝的要求下降了甚多,加上家里略有余粮,倒也可以支持。每次晚上听道,白天打坐炼气,精神越来越是健旺,比之钱面黄肌瘦的模样不可同日而语。平日几个好友也曾上门邀他玩耍,都被谈玄以闭门读书,考取功名做借口搪塞了回去。一来二去,他这座茅屋便无人问津,谈玄生性恬淡,修炼道法之后心性越加出尘,对此根本不以为意,反而正中下怀。
转眼一月过去,谈玄每日打坐,丹田中一股真气愈发充盈,七日之前已然冲破尾闾关,向着另一处穴道昂然迈进。而他对于通天宝体的修炼境界已有了大致了解。通天宝体乃是修炼肉身成道的无上法门,分为两大境界:内炼与外养。外炼便是借助灵药真气锤炼肉身,分为炼皮、炼膜、炼骨、炼筋、炼髓。内养则分为感应、炼气、通脉、定穴、炼窍等等。至于之后的境界,神秘道人却住口未传。
两大境界一内一外,互为表里,专为人族量身而创,将人身打造成一个无坚不摧的堡垒,谈玄虽然未曾学过其他门派的道法,但却有一种感觉,道人所传之法,实为惊天动地之奇术,只可惜他如今尚未登堂入室,其中玄妙根本无法领悟。
通天教主道号灵宝天尊,传说中乃是第一次天地开辟之时而生的先天神祗,神通广大,与道德天尊、元始天尊并称三清。他为人族专门打造的通天宝体,岂是等闲?只可惜未等这部妙法流传开来,偌大截教便已风流云散,通天教主不知所踪,这部惊天动地的法门便也只能束之高阁。无量量劫之后被谈玄得到,也是机缘巧合,天数已定,这部妙法注定要在他手中大放异彩,威震群伦。
这部功法若是泄露了一星半点在世外,立时便会引发无穷征战,不知多少人会为了这部通天宝体枉送了性命。那道人堪堪讲到炼窍之法时,却又住口不讲。只把谈玄急的抓耳挠腮,无奈一声罄响,又是自梦境之中退了出来。之后几日,任凭谈玄如何念想,神秘道人再也未在梦境之中现身。
谈玄心思聪慧,舍了贪念一想,自忖也许非得修到相应的境界,那神秘道人才会出现,指点下一步的修行。不过这部通天宝体既然号称是通天教主所创功法,必定不会如此简单,他现在所学,充其量不过仅仅是筑基的部分罢了。但即使如此,也已然精妙难以言述。
内养五重天,实则谈玄如今已然过了第一重天感应一关。所谓感应,即是感悟真身,了悟真气之形,即民间所谓之气感。谈玄年纪幼小,心无杂念,便如昭昭明镜,因此才会如此轻易便跨过入门第一道门槛。世上之人,心思杂乱,念头不纯,此念既灭,彼念又生,永无休止,譬如染缸,其色愈重,又如玉盘,落地蒙尘,无有了结,又如何能认清自身?
感应之后便当炼气。这又是一处关隘,拥有气感之后,便需修炼出一丝属于自身的真气,利用这一点真气反复培冶,使之不断壮大,之后才能谈得上冲关破穴。真气品质的高下又是至关重要,许多人受身体资质所限,生平修炼出的第一缕真气驳杂不纯,休要小看这一点点驳杂,许多人终其一生不能取得大成就,其中很大的原因便在于真气不纯,可说是根基不稳,遑求其他?
也是谈玄机缘巧合,该当有此奇遇,刚刚跨过感应一关,就要凝练属于自身的真气之时,好巧不巧,断剑将自身所藏的一律二晨精气反哺了给他。那二晨精气乃生于开天辟地之前,由一律至精至纯的混沌之气化生,可说是最为顶尖的先天真气,寻常修士在为自身真气苦苦打磨时,谈玄便已然站在了高出他们不知多少的地方,可说单从真气质量的起点来看,谈玄比起传说中的真仙还要高上一大截。
炼气炼气,说到底还是一个水磨石穿的漫长功夫,靠的是耐心与毅力。修士拥有了属于自身的真气,便要以念头引导,使之游走于周身穴脉之间,不断培养壮大,之后便可冲关破穴,打破人身桎梏,使气血充盈,得返先天。
但那二晨精气是最为高等的真气,传说通天教主便是由二晨精气与九庆紫烟化生而成,其中二晨精气专一滋养肉身,而九庆紫烟则对应神魂。谈玄想要将一律二晨精气培冶壮大,所耗费的功夫也是普通修士的百倍以上,往往打坐数日,真气也不过增长了一缕缕而已。
好在谈玄自小叠经磨练,小小年纪却已将很多事情看淡,这份心性恰好符合道家“无为而治”的思想,他想着原本得到这套通天宝体便已是意外之喜,有一分进境更好,若是停滞不前也无所谓。
哪知越是淡泊无为,进境居然也是不慢,短短一个月功夫,经脉中的真气已由初时若有若无的一缕变为针线粗线。一个月的修炼,谈玄有二晨精气锤炼肉身,也一改之前瘦弱模样,身量足足长高了一大截,双臂足有百斤之力。双目开阖之间,屡有精光闪烁,看去精明强干,与之前骨瘦如柴的窘态大不相同。
这一日谈玄手捧道书,正自研读。自从修炼了通天宝体,他周身气质越见飘逸除尘,也不知不觉也喜好上了研读道藏。谈之仁生性刻板,自持儒家正统,向来斥责佛道两家为虚妄胡言,于人世无意。但却收藏了好些古本佛经道藏,谓之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谈玄从书箱中找出数十本古籍古本,每日研读,其中虽只是些寻常的导引服气的功夫,比之通天宝体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但却也令他颇有耳目一新之感,只觉道家之言,飘渺出世,玄妙不可言说。
正自点头沉吟,忽然又有人叫门。谈玄放下道书,起身开门时,却见赵福与其子站在门外。赵福本是笑吟吟的,待他仔细打量谈玄时,面上立时浮现出震惊之色。一月之前,谈玄面向枯败,一望便知是缺乏营养,乃至精气散逸,若非精神还算饱满,简直就与六七十岁的老者相当。而如今看来,他非但神完气足,浑身肌肉也微微隆起,举手抬足之间自有一股雄健之气。赵福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连忙细细感应,只觉谈玄经脉之中还有一股雄沉气息穿梭流淌不定。
赵福乃元阳宗大长老之子,早已修成道家金丹,虽然资质所限,不能再进窥超凡境界,但一身所学亦是非同小可,尤其鉴人之术更是独门一绝。谈玄如今印堂之中一团紫气凝聚,全身道气盎然,一望便知是炼气有成,一身修为已然登堂入室。
不由脱口问道:“谈小哥,短短一月不见,何以前后变化判若两人?老夫观你面相,非但已然感应真气,且丹田之中真气雄厚,这等进境,便是玄门五宗的世家子弟也要远远不及。可是有所奇遇么?”
谈玄心里一突,他已不是吴下阿蒙,虽然看不出这位赵大管家具体的修为如何,但身上气息却是源深如海,难以形容。断剑之事干系太大,若是传了出去,立时便是滔天大祸。好在他反应极快,将异色压抑下去,笑道:“我偶尔从先父的藏书中翻出一本道书,依书修炼,如今已然能够感应到真气流动,略略改善了一番体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