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顿晚饭,小柳翔与二叔吃得格外地香甜。因为小柳翔身体已经恢复正常,可以上山打猎捕野鸡了,于是在众人都散去后,小柳翔便特地上后山打了几只肥肥的野鸡,算是给自己和二叔开一开荤。
晚饭桌上,小柳翔特意将一只最大最肥的野鸡,夹到二叔的碗里:“二叔,小翔是您一手拉扯大的,却一直没能报恩,如今打了这几只野鸡,您一定要多吃点。”
柳家钟轻轻一笑说:“孩子,二叔这些日子以来不能干活,可真是苦了你了。说什么报恩,我们本来是一家人嘛。”
这叔侄二人正你推我让地,突然间,听见有人敲门。
仔细一听,好像是郑家娘子——夫子的娘子!
直到确定,敲门的是郑家娘子后,小柳翔才上去开门,果然大门一开,郑家娘子便迈进来,然后慌忙将门关上。
“郑家娘子,您来这里是?”小柳翔十分礼貌地问。对于这个即便在最困难的时刻,依然和夫子一样关心照顾自己,与方才散去的那些村人完全不同的郑家娘子,小柳翔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故而问出的话,也是暖暖的。
“是这样,”这郑家娘子进来后,却表情凝重地望了望这叔侄二人,而后用担心的语调说,“孩子,我方才听村里人说,那嘉裕钱庄的郭老板,已经知道了他独生儿子被教训的事,如今,已经传出话,要上门找碴了!所以,所以我和你夫子商量过之后,特意上门提个醒,怕你们没有准备,反而会更加没了主张。”
“什么?郭子梦要上门寻衅?”这时饭桌上的柳家钟已握紧了拳头,“这事,本就是他儿子不对,平日里时常欺负殴打小翔不说,就说刚才,也是他自己先向小翔发出挑战,说要动手教训小翔的!难道这事,他老子还不罢休么?”郑家娘子的语气,可是异样地颤抖起来:“孩子他二叔啊,这郭老板,平日可就是个不讲理的主,如今他独生儿子被人打,他自然会护短,依我看,现在小翔还是尽早躲避,以防万一的好。”
“躲避?”小柳翔不甘心地,“不,郑家娘子,小翔没有做错事,为什么要躲?方才教训那郭俊,众人可都看得清清楚楚,是他,先向我发出极其恶毒的挑战,我才出手教训他两下,让他不敢再威风的。这事让大家评评理,我柳翔,难道做错了么?”
这郑家娘子这十来年,可是看着小柳翔长大的,素知小柳翔不服输的性格,然而如今仇家,可算是梨蓝村的头号霸主,真要斗起来,不是摆明了吃亏么?于是她无奈地劝道:“小翔,你就听你夫子与娘子一句,暂时避一避吧。只要避个十天半个月,待风头一过,郭家老爷子的气消了,你自然可以平平安安地回村,跟你二叔过开心日子。如今,你就当听娘子这一句,好么?”
见郑家娘子说这番话时,态度慈祥,语气却坚决,小柳翔便转回头,看二叔柳家钟的反应,谁料,此时柳家钟也是长叹一声,而后也劝说道:“小翔,我看郑家娘子说的有道理。就算我们有理,可人家到底是梨蓝村的一大霸主,又有钱有势开钱庄,若弄不好,我们是一定会吃亏的。不如这样,你先出去避它个十天半月,若风头一过,这边没事了,我再传信让你回来,你看怎样?”
若说先前郑家娘子的话,小柳翔还根本未完全听进去,那这时柳家钟也这样说,就令小柳翔不得不深思了,毕竟,自己的确打伤了人家的独生儿子,而且将其打得嘴角流血起不来,是被村里那几个人抬走的,论起理来,虽然亏的是对方,但怎么说自己也算出了口恶气,如今暂避锋芒,也算给自己一条出路,何必以硬碰硬,做那种对双方都不利的事呢?何况这一走,最多只是十天半个月,待风头一过,自己便可风风光光地回村,到时村里的人,将不会再像从前那样看不起自己,何乐而不为呢?
想到这里,小柳翔终于点头答应:“好吧,既然郑家娘子和二叔这样说,就一定是有道理的,小翔就暂时避一避吧。不过依你们看,小翔该去哪里好呢?”
郑家娘子想了想说:“孩子,我与你夫子刚刚来到这村子时,曾经买过邻村一幛房子的地契,如今那房子,也正好空着没人住,我看,你就暂时去那里避一避吧。只要风头一过,郭老板那边没事了,我们便会派人来通知你,到时,你就可风风光光地回来了。”
听郑家娘子这样说,柳家钟连连点头道:“是啊,既然蒙夫子与娘子如此关照,孩子,你就去那里暂时避一避吧。至于——”
然后,柳家钟还未说完整句话,柳家大宅的门,已被蒙上了重重一脚。
而后,郭子梦在大门口狂叫起来:“姓柳的小子,你有胆,就给我开门啊。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打伤我家俊儿,还敢将脚踩在他的肩上作威作福,你当我们郭家,是好欺负的吗?你今日若不开门让我活活打死,我郭子梦姓名上的郭字,就将要倒着写了!”
这嚣张至极的叫喊声,不但是柳家大宅,就算是十里八村,也都是听得一清二楚,此时小柳翔心内开始打鼓,此时自己,对付他郭子梦一帮人还算是绰绰有余,但要对付他身后请来的一帮专业打手,恐怕就已经不是那么简单了!而此时,那些郭子梦所请来的打手,也已在大门口疯狂叫嚣,不断地叫嚷着,要将小柳翔活活打死,替他们东家的小少爷挽回一口恶气。
情急之下,柳家钟终于一咬牙说:“罢了,小翔,今日一事,也算了却我柳家钟多年来的心愿!”说着,从家里大柜底处寻出一张纸条,递到小柳翔手上,“这,是你爹娘生前一位最好的修仙界故交的地址,与姓名,你一定要将它好好保存,按照地址与姓名,找到这个人,然后跟着他好好修炼,他日元婴渡劫大乘,我们柳家,就全靠你了!这地址姓名都写着清清楚楚,相信不难找,孩子,拿着它,快些走吧!”
这一下,轮到小柳翔吃惊了:“二叔,您刚才不是说,只是让小翔暂避十多日,只要风头一过,就通知小翔回来的吗?怎么如今这一说,小翔,竟然有些不太明白了?”
此时大门口的叫嚷声,已经愈来愈响,愈来愈阴森逼人,柳家钟像是下了最后决心般,猛然背转头,狠心背对着小柳翔说:“去吧,小翔。如今我们叔侄这一分别,就不知是几多个时日,几许年光阴了。也许到该相见的时候,我们叔侄还会再度相见,只怕到那时,二叔早已垂垂老矣,而你,也已经初具修为,风华一现。如今,二叔该说的都已说,你还是好自为之,赶快上路吧。”
说到最后一句,柳家钟早已是泪水满脸,但他硬是强忍着,没有回转头,一则,他怕小柳翔看到自己流泪,更加不舍得走,二则他也盼望用这样的“铁石心肠”,“狠心绝意”,逼走尚年少无知,意气用事的小侄女,让她有一个光明的前程,不再为世俗拖累。
在这样的决绝中,小柳翔俯下身,重重地对着柳家钟的背影叩了三个响头,而后满含泪水,在郑家娘子的带领下从柳家大宅的后门离去。在离去的那一刹那,小柳翔眼眶中的泪水,终于不听话地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