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慢慢地沉了下去,大地一片漆黑,这是黎明前的至暗之时。
时间缓慢流动,东方现出了鱼肚白,一轮火红色的太阳顺势跳了出来,霞光万道,照亮大地。
天地之间热闹了起来,那是生命的声音,即便在这万物即将凋零的深秋,也仍会有生命坚强地活着。
大地恢复了生机,除了陈家庄。这里生机尽灭,除了晕倒在讲武台的陈严,而他也只剩下了半条命。
他从这一片死寂中醒来,他的身体不再疼痛,因为已经麻木。他爬了起来,睁开眼睛,扫视四周。他的右眼一片模糊,模糊的景象与左眼清晰的景象重叠,使他看不真切。
他眨了眨眼,又伸手揉了几下,仍不见好转。昨天那个紫袍神秘人肯定对他的右眼做了什么,这右眼害他成了废材,现在右眼看不清楚了,他居然有些欣慰。
他闭上右眼,眼前之景终于变得清晰。一阵撕心裂肺般的心悸袭来,眼前一黑,他差点又昏过去。
但晕倒了一夜似乎让他冷静下来,他竭力收束心神,陈家遭此大变,除了远在他乡的二堂哥,陈家就只剩他一人了。他不能再出事,只有尽力活下去,陈家的血海深仇要有人来报。
想清楚自己该做的事,他深吸一口气,面色哀伤地看了父母一眼,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但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从今往后只能靠自己,未来一片黑暗,他必需要坚强。
右眼老是闭着也不是一回事,他想起了独眼的老护院陈仁。陈仁年轻时为了陈家废了一只眼,祖父念他功劳,给了他一个闲职,让他在陈家养老,俸禄依旧是护院水准。陈仁待人极好,陈严受了他很多照顾,平时都是毕恭毕敬喊他一声仁爷爷。
陈仁那里有一条眼罩,正是陈严现在所需。他找到陈仁尸身,取下陈仁的眼罩戴上,跪下来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说道:“仁爷爷,严小子借你眼罩一用,日后还你一个黄金做的。”
他站起身来看着满地尸体,终究还是个少年,这么多尸体怎么收拾他完全没个主意。他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先做其他的再说。
他环顾四周,入眼处满目疮痍,昨日还是屋舍满处的陈家庄已是一片残垣断壁。悲从心来,他又差点心神失守。
他赶紧闭上眼睛,不敢再看,同时默运父亲所教的定神之法,来平心静气。心神渐静,陈严竟不由自主进入了物我两忘之境。
意识中一个念头跳动几下,轰地一声跃出识海,这念头大放光华,照亮了他周围一丈之地,方圆一丈之内的一切事物清晰地出现在他脑中,就跟亲眼所见一般。
这是神念,陈严睁开眼来。这神念能外放一丈,他想起父亲对他说过,神念由本眼而生,以本眼为主,子眼为辅,而父亲在一星赤瞳时神念外放能达到六尺,在二星赤瞳时就能有两丈了。就是说,陈严现在的神念比一般一星赤瞳的武者还要强大。
他悲喜交加,这是父母在天之灵的庇佑吗?这是否能说明,他的本眼可能并非废眼,那么,他是真的还能修炼真气,成为武者吗?既然如此,首要之事,就是找些功法秘籍来。
也不知道藏经阁是否还有秘籍幸存,他循着记忆,在废墟之中穿行,来到了曾经的藏经阁。藏经阁未经族长或者祖父许可,不得擅自进入,他跪在藏经阁废墟之前,嘴里念到:“爹,祖父,并非严儿不守家规,事急从权,还请二位恕罪。”
他请过罪了,找到一根烧得变了形的铁棍,在藏经阁灰烬之中小心翻找。不一会儿,便找出一些还未烧完的秘籍。只是这些秘籍大部分都残缺得厉害,有些秘籍甚至只剩下只言片语,还算完整的,便只剩大半本奔雷刀经,半本真气总纲了。
真气总纲为自古流传,属于大陆货,人人都能买到。这本功法极为平庸,却阐述了真气基本之道,最适合初学者不过。奔雷刀经是陈家家传武学,陈严的父亲修炼的便是这项武技,陈严一直想学,他父亲却说他修为不够,学了有害无益。
陈家藏经阁百本秘籍,就只剩下这两部残本了。陈严正暗自伤神,却听到练武场那边传来一阵动静。
有人来了吗?却不知是友是敌。他轻手轻脚走了回去,躲在一截残破的矮墙后面,伸出头来静静地看。
只见练武场边缘过来一人,那人五短身材,扛着一把破刀,一张丑脸坑坑洼洼的,一头脏兮兮的乱发,胡乱束了一个冲天髻,他胯骨宽大,显得他屁股大得出奇,他一双赤瞳,双目中各有一颗星,原来是个一星赤瞳武者。
那人被练武场的惨象吓了一跳,他面色一变,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喊一句:“哎呀妈呀!吓死爷了。”
远处有人叫骂道:“刘大屁股,你狗日的瞎咋呼啥?”
刘大屁股高声叫道:“王胡子,老子爱叫就叫,关你屁事。”眼珠儿一转,又回了一句:“不知道哪儿窜出来一只狗那么大的老鼠,吓老子一大跳。”
陈严有些疑惑这人怎么撒谎,又听他悄声自言自语:“发财了,这么多死人,老子先捡他一番。”那人说话声音极小,又隔着这么远,陈严居然也听得清清楚楚,看来他的耳朵也比以前灵敏多了。
说话间,刘大屁股两眼放光,蹑手蹑脚走进练武场,开始捡拾散落在尸体周围的物品。
陈严一愣,之前他脑子太乱,完全没注意到尸体周围的东西。武者能用一种空间储物器来收藏自己的物品,而空间储物器需要用极少量真气来维持,若是主人身亡,真气无主了,空间储物器就会失效,里面的物品就会掉落出来。
眼瞧着刘大屁股一股脑儿将众人的遗物收进捡来的储物袋,陈严心急如焚,但对方是一星赤瞳武者,他也只能干着急。
储物袋在陈家是稀罕物,刘大屁股很快便捡到了讲武台上,眼见他要动父亲与祖父的遗物,陈严脑子一热,大喝一声:“住手!”便冲了上去。
刘大屁股吓了一跳,一抬头就看见一个独眼少年冲了过来,他捡拾死者遗物,心里本就不住发毛,此时便以为是冤魂索命,惨呼一声,有鬼呀,转身就跑。
他边跑边回头看,一个不留神,拌在一具尸体上,扑倒在地,他捂着屁股,哎哟哎哟不住地哀叫。
陈严冲上讲武台,胡乱捡着地上物品,听得远处有人叫道:“怎么回事,有鬼?”“哪来的鬼,是刘大屁股”“刘大屁股出事了?”“这狗日的又捡尸体去了!”“快点,去看看什么情况。”“走走走,哎哟,谁他妈踩我脚!”
人声渐近,又听见一阵纷乱的脚步声,练武场冲进一大群人来,众人一眼瞧见这么多尸体,胆大的不免吓了一跳,胆小的更是尿了裤子,惨叫一声慌忙捂眼不敢再看。陈严抬头一看,只见为首一人手握马鞭骑在一匹枣红马上,那人方面重须,一脸横肉,两颊上各有一条三寸来长的刀疤,他一双两星赤瞳,不住地冒着凶额光芒。
陈严暗叫不好,这人他认识,他外号涂二疤,真名没人知晓,是葫盘山上的山贼头子。有一年陈严父亲带他外出,恰好遇见这涂二疤在劫别人的道,父亲看不过去,上前赶跑了那群人,还将涂二疤打成重伤,自此这涂二疤便与陈家结仇。
陈严见势不妙,正要逃跑,涂二疤一扬马鞭,喝令道:“捉住那个小鬼,别让他跑了。”便有两个喽啰上前,这俩人都是一星赤瞳,陈严哪里能跑得掉,被其中一人反扭住两条胳膊,又被人一脚踢在腿弯处,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涂二疤拍马上前,翻下马背,他取出一把带鞘长刀,用刀尖戳了戳陈严父亲的尸身,猛地爆发出一阵大笑,说道:“好!好!好!果然死了。老子就说昨晚上出来尿尿看到这边有火光,还道老天长眼了,今儿一瞧,哈哈,不仅陈家庄没了,连人都死干净了,报应啊报应。”
话音一落,他悍然拔刀,一刀斩在陈严父亲身上,陈严父亲右手臂齐肩而断,鲜血自断臂处缓缓流出,很快汇成一汪血泊。
涂二疤收刀回鞘,说道:“陈老三,便宜你了,你当时害老子功力大损,老子现在都还是个二星,全拜你那三拳所赐,你死在别人手上,老子好不甘心呐!”
陈严见父亲尸身受辱,登时大叫起来,他极力挣扎,想要扑上去。一个小喽啰上前,狠狠扇了他一巴掌,骂道:“小兔崽子吵什么。”又拔刀架在他脖子上,问道:“老大,还有个活的,这小鬼要杀掉吗?”
那人手下不留情,陈严被打掉了几颗牙齿,嘴角溢出血来。涂二疤走过来打量陈严片刻,说道:“咦,这不是陈老三的天才儿子吗?听说昨天开眼失败,成废材啦。”
有人问道:“老大,我看他是个红眼啊,你说他是废材,那我们都是红眼,你不是把我们全骂了?”
涂二疤啐了一口,骂道:“你懂个屁,把他的眼罩扒了。”立时便有人上前扯了陈严的眼罩,陈严只有闭着右眼,权当是在抵抗。
涂二疤又道:“把他眼皮扒开。”陈严的右眼皮马上就给人扒开,众人一瞧,都像吃了苍蝇一样,浑身一个激灵。涂二疤咧嘴吸一口气,说道:“我操,这什么怪物,赶快,赶快给他把眼罩戴上。”
小喽啰们得令,又把眼罩给陈严戴上,涂二疤说道:“这小鬼就不杀了,盛老头要死了,把他带回去接他的班。嘿嘿,他老子的仇我是报不成了,就报在他儿子身上,哈哈,天才变废材,废材又变成狗奴才,想想就好玩,比杀了他有意思多了。”
又转身嚷道:“刘大屁股,刘大屁股,你狗日的给老子死过来。”
老大下令,立即就有人把刘大屁股踹了起来,推搡着带到涂二疤面前,刘大屁股弯着腰,一脸谄笑着说道:“老大,老大,您找老刘啥事,您讲一声,老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涂二疤指着陈严父亲的尸体问道:“陈老三有一把宝刀,交出来。”刘大屁股一愣,说道:“什么宝刀?”
涂二疤一脚蹬过去,刘大屁股倒在地上,又马上爬起来,弯腰站着。涂二疤喝道:“你装什么大头蒜,第一个进来的人是你,现在宝刀不见了,不是你拿的是谁拿的!”
刘大屁股委屈道:“真不是我拿的。”涂二疤大骂道:“你他妈什么德性我还不晓得,我跟你说,这刀是准备献给大老爷的,要是在你身上找到了,我切了你屁股。给我搜!”
众人一拥而上,三两下将刘大屁股剥了个精光。有人搜衣服,有人摸身体,但前前后后里里外外把他搜了个遍,别说储物袋了,破布袋都没一个。
涂二疤摆摆手,说道:“算了,算了,老子今天心情好,不跟你计较了,把衣服穿上。”又转头指挥众人道:“把地上的东西收了,陈老三尸体给我带上,这小子绑了拖在马后头,别让他死了,谁要是弄死他我就弄死谁,快点快点,我们去孙家村,抢他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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