崤村的媒婆有个响亮的名号,叫桃姐。
她以前在别人面前吹牛的时候,自称桃花仙的弟子,因此得名。
这一世,桃姐要比上一世来得早些,也是张翠桐陪同。
“翠姨,桃婶。”萧栎习惯性屈膝见礼。
以前她在侯府不敢有丝毫错处,一有错就被罚,练就了她在礼仪上不敢有丝毫不妥的本能反应。
桃姐常年拉线牵媒,也见过些世面,见到萧栎第一眼眼睛就亮了,就这模样,就这气度,给员外爷的公子做正妻是绰绰有余的。
“翠桐,桃姐,你们这是?”赵静语心里有数,语气也不由得低了几分,她想起自己是个下堂妇,便更没自信了。
桃姐被赵静语的话拉了回去,视线恋恋不舍的从萧栎脸上收回,然后立刻端起张笑眯眯的脸,拍拍赵静语的手背,“妹子,喜事!”
她有一张喜庆的脸,和一副喜庆的嗓音,就算不是喜事,也能被她说成喜事。
“栎儿,你去沏茶。”赵静语不想女儿听她们对话,在崤村说的亲事,她又是下堂妇,能配什么样的好人家?
她怕女儿听了难过。
院子不大,想要偷听,手脚轻些就行,萧栎依言去厨房生火煮茶。
她还不甚会生火,好在天冷,厨房炭盘里一直烧着炭,那些炭是赵静语担心女儿在乡下住不惯,用仅剩不多的嫁妆换的。
堂屋里,三个女人分别而坐,桃姐闲扯了半晌,先夸赵静语模样好,娴静温柔,然后才道:“妹子,村头的秋柏倾慕妹子,这不,托我来说个媒。”
赵静语低着头,脸色通红,双手紧张的紧紧握在一起。
“秋柏那孩子,你也知道的,他祖父可是咱们村唯一一个童生,他跟祖父学过几年字,跟你谈得来,妹子,桃姐知道你心善人美,又去赵家学了字,再跟那大字不识的庄稼汉,定是过不到一处去,秋柏可以,秋柏识字!”
张翠桐许是也觉得金秋柏好,她拉过赵静语的手,“二丫姐,秋柏哥媳妇前几年难产没了,只给他留下个儿子,这些年也有不少人看上他的,他都没要,你回来后,他已经到我家求过我好几次了,我想着,他也算能干,总不会饿着你和栎儿。”
“是啊妹子,你在崤村长大,对秋柏知根知底,去了金家,我们也放心,要是去了外村,我还不放心呢。”桃姐也劝说道。
赵静语岂能不知自己被下堂后,带着女儿,很难再找到好人家。
可金秋柏母亲是个不好相与的,以前在崤村的时候,就常见她苛待女儿,有肉只给儿子吃,女儿喝汤都被骂得狗血淋头。
她若带着女儿过去,不知要过什么样猪狗不如的日子呢。
想起当初见到的那一幕,她吓得冷汗都下来了,连连摆手道:“翠桐,桃姐,我……我还有点嫁妆,足够我和栎儿过下去了,等过几年栎儿找到好人家,我再考虑自己的事。”
“妹子!”桃姐有点恨铁不成钢,“秋柏那样好的人,你竟不肯?你要知晓,等开了春,秋柏老娘就给他说上新妇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赵静语依旧摇头,“我惟愿女儿平安长大,别的什么都不敢想,多谢桃姐一番好意。”
“二丫姐,你要不好好想想?”张翠桐见她抗拒,又实在找不出第二个适合的人,觉得放弃有些可惜。
“对,你好好想想。”桃姐的话马上跟上,“祭祀过石仙娘娘我再来。”
萧栎煮好茶,刚端到堂屋门口,桃姐和张翠桐就告辞离去了,走前还夸一句,“栎儿丫头长得真好,比你娘当初还要美上几分呢。”
“多谢桃婶夸奖。”萧栎一面说一面进屋。
赵静语坐在桌前,脸色悲戚,听到萧栎进屋,她努力扯出抹笑意,却也尽是苦涩的味道。
多少年过去,她依然学不会喜怒不形于色,输给赵静娴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娘,女儿觉得楼叔叔最好。”萧栎将茶放下,自顾说道。
赵静语闻言吓得魂儿都要出来了,她捂住女儿嘴巴,紧张兮兮的道:“你胡说什么!这种话是你一个女儿家能说的?传出去,外人一人一句闲话,就能把你淹死,知不知道?”
“娘,现在只有咱们两个人,您有心事不与女儿说,跟谁说?还顾那些死规矩做什么?女儿今儿就说,楼叔叔最好!”
“住嘴!”赵静语气得凶了下,“以后这种没规没矩的话,不准再说。”
她想起以前刚去赵家时,因为不懂规矩,闹了笑话,被赵静娴传出去,转天她就成了整个京城的笑柄,被父亲罚跪祠堂三天。
后来,她在京城的名声就很不好,别人谈论起她,都只当她是个笑话。
所以,她绝对不允许女儿的名声有半点污点。
“知道了娘,以后女儿不乱说就是了。”萧栎不想母亲担心,便乖巧应下。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祭祀石仙娘娘的日子到了,萧栎趁母亲收拾东西的时候,偷偷打开檀木盒子,将扳指用绳子系好,戴在脖子上藏进衣裳里,没事人般,跟着上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