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宁说着,还看向永嘉:“母亲,俗话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何况您只是换个地儿,不耽误积攒功德的。”
永嘉有些意动。
其实她本身不信鬼神,早年间国家初建,战火纷乱,她也曾日夜求佛祖保佑家国安宁,可最终迎来的只是外族入侵,肆意杀戮,民不聊生。
当时弟弟年幼,她一个女子,不得不掌权平乱。
战场上哪有不沾血的?但日子久了,她也麻木了。
等一切尘埃落定,她整宿整宿的做噩梦,梦到被她杀的敌军索命。
也因此,她才会去佛堂清修,求个安稳。
如今听赵清宁一说,也觉得甚有道理。
赵峻元看出她的意动,忍不住道:“夫人,你在府中锦衣玉食,佛祖又哪能看出你的诚心?”
“这还不好办?”赵清宁天真一笑,“府中上下陪着我娘一起穿粗布衣裳,吃斋食素不就好了?这么多信徒,佛祖一定很开心。”
赵峻元面色微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女儿在故意跟自己抬杠。
但是,不应该啊,她往日不是最喜欢他这个爹爹吗?
怎么突然转变了态度?
难道是遇到什么事了?
倘若赵清宁能听到他的心声,大概会告诉他,不是错觉。
她就是故意的。
公主府就该是她娘的,赵峻元一个凤凰男,还敢奢望掌权。
赵清宁一双大眼睛转了转,拉着赵峻元的手,搭在永嘉手上,娇声道:“爹爹,我知道你也很想让娘亲留下来,不是吗?”
赵峻元看着永嘉,眼里柔情蜜意:“那是自然。”
说着,她声音低了下去:“旁人都有母亲送着上学,我却没有,娘,你真的不能留下来吗?”
女儿垂眸,似乎是哭了。
永嘉心里一痛。
她确实是过于忽略清宁了。
“好,娘留下来,娘以后再也不走了。”
她把赵清宁搂进怀里,看着她欣喜的模样,觉得自己做的非常正确。
赵峻元心头烦躁不已,却还不能让她看出来。
远远望去,三个人脸上都带着温柔的笑,还真是和谐美满。
很快,府中人都接到了通知,长公主不再出门清修了,他们迅速忙碌起来,就是为了给主子一个好观感。
没多久,永嘉就让人在公主府置办了佛堂。
她忙着这事,都忘了自己说要罚赵清宁的事了。
翌日一早,赵清宁临出门前,忽地调转了脚步:“走,去给娘亲请安。”
她到正房时,永嘉正要找她。
“你拿着这个,去向杨夫子道歉。”
赵清宁打开礼盒,里面是一方上好的砚台,杨夫子学富五车,想来喜欢这些文人东西。
她将东西收好:“好,女儿知道了,这次绝不会再惹祸。”
永嘉满意地点了点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杨夫子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你要敬重他些。还有,这个你拿给姜家小姐。”
赵清宁看向一旁奴仆手中的两个盒子,一个里面是精致的糕点,看起来就很好吃,另一盒是京中时兴的首饰珠钗,虽然比不了东珠珍贵,但不会越矩,小姑娘戴了也好看。
在永嘉看来,落水一事就是自己女儿做的不对,还是得向当事人致歉。
赵清宁点点头,行礼拜别。
等到了书院,她一下马车,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陆景寒。
他换上了一身灰衣,如同书院伺候的奴才一般,恭恭敬敬站着。
明明岁数差不多,他却瘦的如同竹竿。
不过脸上的伤倒是好了许多,想来那药粉他有好好在用。
赵清宁走过去,问道:“你怎么在这站着?”
陆景寒闻声抬头,见是她,微微躬身:“小姐让我等着您,我就来了。”
她蹙了蹙眉:“你什么时候来的?我不是让你在偏殿等我?”
“天微亮就来了,想着来这能迎一迎小姐。”
陆景寒声音平静,实际上他昨夜根本没睡。
这书院里哪个不是心眼小的?
白天他得了赵清宁的庇佑,确实是让那些人不敢随意打骂他。
可到了夜里,扯他耳朵的太监,将他的被褥全部泼湿,还故意将看门狗下了药,狗叫了一夜,根本无法入睡。
他在天微亮的时候做了件大事,而后就来这等着了。
听了这话,赵清宁倒是有些开心。
陆景寒来迎她,说明他还是知道感恩的。
只要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有朝一日一定会把他培养成明君。
想到这里,她露出个笑:“进去吧。”
“是。”
陆景寒紧随其后,正殿他是不能进的,只能像昨日那样,在偏殿候着,只是这次,他不再是站着的了,其他人都知道赵清宁把他看得重要,还给他让出了位置。
他说了句多谢,安安静静坐着。
课堂上,赵清宁认真听讲。
这个年纪的课程对她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但任课的还是杨夫子,她刚得罪人家,还是态度好点才是。
杨夫子也很纳闷,他昨天向陛下请辞,结果被驳回了,再一打听,才知道那小混账居然没去告状,所以他今天依旧来了书院。
待到下课,他正要回去休息,却被人叫住了。
“夫子。”
看着眼前的女孩儿,他眉头一皱:“有何事?”
赵清宁恭敬地拿出礼盒:“学生昨日不知礼数,冒犯了您,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请夫子原谅。”
谁曾想,见了那盒子,杨夫子反而退了两步,怒喝:“赵清宁,你是不是又想看老夫出洋相!”
他可长了教训,刚入学的时候,赵清宁在惹事被训后,来找他道歉,也是送了他一个盒子,结果他一打开,里面是一只老鼠。
那老鼠猛地窜到他身上,他被吓了一跳,这小混账却哈哈大笑。
赵清宁:“……这回真不是。”
看杨夫子不敢接,她叹口气,自己打开那盒子,一方上好的松墨砚台示于人前。
“这是思州砚,请夫子笑纳。”
杨夫子眼都直了。
他自然是识货的。
思州砚,那可是佳品,堪比贡砚。
他在朝堂几十年,砚台也收过无数个,还没有思州砚呢。
不过想想也知道,这应该是永嘉长公主的意思。
见赵清宁微微躬身,双手将砚台奉上,他觉得她这次,还算是懂礼,也不打算跟她计较了,将砚台收起:“往后好好上课。”
“是。”
赵清宁毕恭毕敬,宛如变了一个人,让杨夫子纳闷,不过他将原因归结于永嘉长公主回府教育了她,也就没多想。
送走杨夫子,赵清宁松了口气。
眼下,已经解决了一个麻烦了。
思及此,她走到了姜知意面前。
姜家的婢女迅速将自己主子保护起来,生怕被她欺负了。
赵清宁将上次的说辞,又重复了一遍,最后道:“姜小姐,上次是我思虑不周,东珠是贡品,若是赠你难免落人口实,这些都是我精心挑选的,作为赔礼,还请收下。”
她觉得自己态度非常好。
这次总能让她满意了吧?
姜知意看着那一盒首饰跟点心,指甲握紧,不知不觉嵌进肉里。
她在现代就出身贫寒,从小到大受了不少白眼,好不容易穿越成官家小姐,却还要被人践踏。
姜知意抬眸,冷笑:“赵小姐是在嘲讽我,不配用东珠,也没吃过多少好东西,所以换了这些来让我认清身份吗?”
她说着,将东西推到一边,冷声道:“你的目的达到了,你可以走了。”
赵清宁:“???”
不是,东珠你不要,点心跟寻常首饰你也不要?你要什么啊?
她心好累,也没人告诉她,女主这么敏感多疑啊。
赵清宁还想解释,姜知意却像是不堪受辱,从正殿离开。
她一走,只留下她在原地受人指点。
得,这次又白搭了。
良久,她叹口气,让秋荷把首饰跟点心都收起来,精神萎靡地进了偏殿。
正是用午饭的时候,陆景寒却什么都没有。
赵清宁不让他走,他肚子再饿,也不敢回去用饭。
再者,那些人也不会给他留饭,他每天能吃些剩下的残羹,就很满足了,有时候,连残羹冷炙都没有,只能不停的喝水饱腹。
有时候水喝多了,胃里难受至极,反而会吐出来。
赵清宁有心改善他的生活条件,吩咐秋荷将食盒端上来,又把那一盒点心摆上,而后道:“小九,过来。”
陆景寒起身:“是。”
见他在她面前一动不动,她挑了挑眉,示意道:“愣着干什?还不赶紧坐下吃饭。”
陆景寒瞳孔一震。
第一反应是,她想毒死他。
又或者,她想看他丑态毕露,这饭菜里下了什么药。
但他不能违抗,否则现在就会被打死。
陆景寒落座,赵清宁把饭菜推到他面前,却没看到他动筷,忍不住催促:“你发什么呆?吃啊。”
他抬眸,一言不发地拿起了筷子,夹了一块肉,手微微发抖,送到嘴边,却不敢张口。
赵清宁有些懵:“你怎么不吃?是不是不喜欢这些菜?”
他握筷子的手微微一紧。
绝不能让赵清宁看出他的反抗之意,再借机打他。
她要杀他有千百种方式,犯不着下毒,应该是只想取乐。
赌一把。
谁知道,他刚准备把那块肉送入口中,就见赵清宁自己拿起筷子,尝了一口,认真品味后,皱眉看着他。
“这厨子手艺可以的,比剩饭好吃多了,我今天也没带别的,你不喜欢也将就点凑合一下吧。”
对上那双闪烁着清澈的愚蠢的眼睛,陆景寒忽地松了口气。
看来,是他想多了。
(小说未完,请翻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