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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淮楚匆匆吃过晚饭,拜别韩夫人,向淮阴城东家中走去。他实不知家中具体位置,幸好那去了未来的韩信说过,他家在城中最大的药铺宝善堂附近。韩淮楚沿途打听,得知那宝善堂就在河边,便沿了淮河,向东边径直走去。
忽听到身后有人叫唤:“信哥,这么晚了,还不回去?你娘被你气病了。”韩淮楚转过头去,只见一货郎挑着一篮子杂货,朝着他直叫嚷。韩淮楚也不知他是谁,支吾道:“我娘怎病倒了?”那货郎说道:“还不是因为你这兔崽子,居然肯从牛大赖的裤档下钻过,丢尽了你们韩家的脸面。现在大家都知道你受了胯下之辱。你娘身体本来就不好,一听气急攻心,就病倒了。”
韩淮楚此时是哭笑不得,“那韩信受了胯下之辱,拍拍屁股跑到未来享受花花世界去了,却留下这个黑锅让小生来背!奶奶的,那韩信干什么不好,偏要去钻人家裤档!既然后来有勇气去自杀,当时为什么不找那泼皮拼命?”
韩淮楚一路走来,遇上不少熟人,不时地被人奚落一番。
走了大半个时辰,暮色降临,前方陡现一高山,韩淮楚放眼望去,顿感一股磅礴的气势扑面而来。
只见那山虽不大,却绵延起伏,透过薄暮望去,宛如一条长龙蛰伏于此。山上郁郁葱葱,有乔木耸立其间。山下便是那千里淮河,湍流到山岗脚下,潆绕盘旋,如缕如带。此时空中祥云笼罩,霞光流溢。那蛰伏于地的长龙,龙首清晰可见,山石嵯峨,仿佛龙睛圆睁;深壑幽然,好似龙嘴怒张;两块巨石似神斧劈开,对称耸立,宛如龙角一对。韩淮楚不由暗赞,“好个去处!”
心中念头方起,远方突现两道人影。韩淮楚定睛一看,来者原来是两位道人,年约四十,一高一矮。那高道人身披一套紫色道袍,颧骨高耸,身形如鹤,眼中精光湛然。那矮道人身着一套玄色道袍,脸上横肉突兀,身形如虎,眼中寒光闪烁。二人疾步如飞,轻飘飘落在一块巨石上,四周蝉鸣瞬时消失无踪,似被二人身上气势所骇,刹时周围一片静谧。
一只夜枭倏然飞过,朝二人袭冲而来。那矮道人看也不看,从指间突弹出一颗飞丸,击中夜枭脑门,夜枭顿时栽倒在地,血流三尺,兀自发出一声哀鸣。
韩淮楚吸了一口凉气,心道,“这便是所谓的武林高手了。也不知来人是善是恶。可别遇上了歹徒。”忙屏住呼吸,藏于草丛之中。
只听那高道人轻笑一声,说道:“卢师弟,你这飞丸的功夫,是越练越精湛了。”矮道人故作谦虚:“哪里哪里,这雕虫小技,让徐师兄见笑了。”
姓徐的道人话锋一转,说道:“客星犯境,落处可是这里?”姓卢的道人答道:“那客星停留的位置,应在这楚地东南方位,推算起来应在淮河附近。”
徐道人颔首道:“昨夜亥时时分,星空中忽有一客星发出豪光,从远方疾驰而来,落于东南牧野,也不知是凶是吉。”
卢道人说:“这等异象,邹衍师傅留下的书中也不曾提过。”
徐道人仰望苍穹,喟然叹道:“我看那客星光茫四射,帝星却瞬时黯淡了下去。难道天象将变,秦室有危?”
卢道人点点头:“这正是上天的预示。始皇帝现在一心渴求长生不老之药,前日我观他气色,似日渐衰败。恐他没有几年阳寿了。”
徐道人叹了口气,说道:“你我炼的那长生不老之仙丹,总是功亏一篑,也不知是什么原因。真叫人气馁啊。”
卢道人也垂下了头,说道:“是啊,不知为何总炼不得仙丹,眼看约定期限已到,始皇帝一天催得紧似一天。”
徐道人嗟叹道:“看来我俩道行浅薄,与仙道无缘。”
草丛中这番对话传来,直叫韩淮楚心中念头飞转,“替秦始皇求取仙药——长生不老——徐道人——卢道人,难道?”他忆起看过一部关于这方面知识的文字。
果然被他猜中,二人便是阴阳五行学说的第二代传人——徐福和师弟卢生。二人学自阴阳五行学说的祖师邹衍,是天下知名人物,被秦始皇传招去,替他炼丹,但一直未有成功。而今日二人来此,只因天空中星相异变,有不知名客星犯境,二人特地来看个究竟。
当然这个客星便是书中的男猪脚韩淮楚了。
那坡上卢生忽然“咦”了一声,说道:“徐师兄,你来看此处地势。”
徐福听言,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景致,道:“不错,不错,真乃风水宝地也!”
卢生环顾四周,说道:“我看这里北对清口,千里长淮婉转潆回,聚天地之灵气,实在是一处龙脉。身后若能葬身此处,子孙必有将帅之福,王侯之尊。”
徐福一双鹰眼四处打量,沉吟半响,突道:“卢师弟,你讲得不错。只可惜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有一处败笔,你看出来没有?”
卢生疑道:“哪里有败笔?”徐福说道:“你看那龙角正冲河口,必见血光,异常凶险,恐会遭来杀身之祸。”
卢生观察了一下,颔首道:“虽说如此,但白璧微瑕,此处仍不失为一块难得的宝地。葬身此处,子孙纵不是五爪真龙,也会是三爪蛟龙。”
徐福点头道:“师弟说得不错。看来这楚地淮阴,必出一个大人物。那客星与这龙脉,说不定大有关联。”
卢生又道:“这龙脉未有葬人,除了你我师兄弟,还有谁能看出这是一块龙脉?不知哪家子孙,有幸先人葬于此处。”徐福说道:“未来之事,你我师兄弟就不要妄自揣测。既查不出什么端倪,还是回去吧。”卢生道:“也罢。”
徐福拉起卢生,唤声:“去休!去休!施展出轻功之术,在草地上忽地飞起,如蜻蜓点水,倏忽不见。
待两人走远,韩淮楚方从长草中钻出,心中暗赞,“好俊的轻功!”
韩信家的门庭虽是不小,但从外看上去残破不堪。韩信祖上本是贵族,只因家道败落,无以为继,房屋也无力整饰。
韩淮楚刚走到家门口,背上就被一妇人甩过一鸡毛掸子,抽在身上火辣辣好生疼痛。那妇人骂道:“小兔崽子,你可回来了。天杀的!钻人家裤裆,你娘被你气死了。”
韩淮楚不识这妇人是谁,又不能解释钻裤裆的不是自己而另有其人。只好说:“大婶教训得是,不知我娘怎么样了?”
“吱”的一声,韩淮楚轻轻推开了院门,里屋传来一老妇的声音:“是信儿么?”
韩淮楚边答应着,边朝屋里走去。只见暗淡烛光摇曳,一老妇斜坐床上,脸色枯缟,眼神涣散,唯有一双枯手伸向韩淮楚,沙哑着声音唤道:“快过来,我儿。”
韩淮楚心道这便是韩信的娘了,现在应该是小生的娘。急步上前,拉住韩母的手,跪道:“孩儿不孝,在外丢尽我韩家脸面,累得母亲气病,实在是孩儿之错。”
韩母听说儿子钻人裤裆,本怒火攻心。但见儿子肯认错,心中早已软了。
“咯”的一声,韩母突然吐出一口鲜血,一时咳喘不止,叹道:“我们韩家的脸,被你丢尽了。”
韩淮楚挨了骂,心想这韩信太不争气,还得小生来背这黑锅。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措辞。忽想起今人谈起胯下之辱这句成语,均含褒义。灵机一动,昂首作出一副大义状道:“孩儿肯忍胯下之辱,只是不屑与那帮无赖逞匹夫之勇。孩儿还要用这有用之身,去创出一番事业来。”
这话如石破天惊,听得韩母两眼放光。
那韩母每日见韩信游手好闲,她何尝听过儿子说出如此豪言壮语?哪似平日懦弱之态?此时听了儿子之言,如聆仙乐。
她本想说:“我儿出息了。”却因高兴过度,一口气接上不来,就这么翘了,死时脸上犹露出欣慰的笑容。
虽然他模样与韩信一模一样,但世间的娘亲如何会认不出自己的孩儿。只要待在这韩家,日子一久,韩母必然识破。
只见到韩母一面,韩母就撒手而去,叫韩淮楚觉得十分诡异。
那死去的不是韩淮楚的亲娘,但他既然做了韩信的替身,这韩母便等同于自己的娘,不由还是十分伤感。
少不得要料理韩母后事。
当时的丧礼韩淮楚丝毫不懂,幸而有邻居帮忙,买棺材,办丧席,请鼓乐,制灵堂,一干琐事不提。
韩淮楚守灵三天,下面的难题便是墓地的挑选。
韩淮楚突然想起了那夜遇到的那两位道人,他们曾提起此处有一龙脉,心想:不如把韩母葬在那里,也替那去了未来的韩信尽尽孝道。
于是韩淮楚便在那风水宝地安葬好韩信的母亲。
那韩信除了他娘,也无其他亲人。那丧礼料理完,韩淮楚记起与韩夫人还有习武约定,早已过了时日,便将家托付于邻居,自个打点包袱,举步朝韩夫人家的方向走去。
淮河边那间茅屋旁,韩夫人一见到韩淮楚,不禁面有愠色,问道:“年轻人,你为何爽约?”
韩淮楚长揖道:“非我有意爽约,只因那韩信母亲突然故去,只好在家耽搁时日料理后事,还请夫人原谅。”
韩夫人面色和缓下来,说道:“原来你娘死了,难怪。现在你已无牵挂,就在我这好好习练武功,待有小成,我修书一封,引你去见那世外高人。”
韩淮楚好奇地问道:“那世外高人是谁?”
“乃云梦山鬼谷,清溪隐叟鬼谷悬策是也。”韩夫人缓缓说道。
韩淮楚听了,将韩夫人的话暗记于心。遂专心随韩夫人学练武艺。
韩夫人出生大家,精通琴艺,闲暇时常教韩淮楚弹琴,韩淮楚聪明伶俐,不久便学得颇有神韵。
光阴茬冉,转眼半年过去了。韩淮楚武功大有长进,韩夫人已隐隐不是他敌手。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这一日,韩夫人拿出两封书信,对韩淮楚说道:“这里有两封书信,一为荐书,你拿去找鬼谷悬策拜师。另有一封烦你路过下邳时,替我转交给一友人。”
韩淮楚恭声道:“晚辈一定办到,不知那友人是谁?”
韩夫人缓缓道:“她是韩国故相国张平的夫人,现隐居在下邳语鄢山庄。”
那被徐福卢生识出的风水宝地葬了韩母,韩淮楚因而会有何等造化,是否如他们所说有将帅之福,王侯之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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