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市场,里面还是人来人往,吆喝叫卖讨价还价,进进出出的大包小包货物,各式各样装潢精美的铺面林立,也有在街边铺上一块塑料布摆上货物的地摊,所以很杂很热闹。
梁大庆带梁初一来逛来学经验,当然是以“看”为主,边走边看。
前面的摊子都是玉器之类的现代工艺品,有真的也有假的,真的玉件儿除了数量少料子也差,基本上就是不上等级的玉料,最好的也不过是些D货边角料,不是很值钱,假的就不用说了,看着挺晃眼,但谁都知道是些什么材料做出来的。
梁大庆倒是很认真的跟梁初一讲解这些玉料、假货之间的区别,反正也不去买,就远远的站着然后指点梁初一,也不影响别人做生意。
只是现在得梁初一在理论基础这一块,比梁大庆强了很多很多,但梁初一听得依然很认真,除了丘八爷给自己教的的确只是理论基础而没有太多接触实例之外,跟梁大庆之间的感情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
想想前世父亲的惨死,梁初一就觉得父亲现在无论说什么,那都是真的在为自己好,那都得认认真真的听着,不管有用没用。
另外,丘八爷教的东西是多,但那是在监狱里面,所以不可能有实物加以参照比对,现在却不一样,方方面面的东西都有可供参考的实物。
逛了几个摊子,梁大庆跟梁初一讲了不少玉件玉料方面的东西,到了中间一个小地摊。
这地摊的确很小,一米见方的花油布上面摆着些旧货,十几本有点儿发黄但保存挺好的连环画册,有绿锈斑驳的铜像,有看上去优雅漂亮的青花瓷瓶儿,还有一块开成两瓣露出绿莹莹玉面的玉料原石,袁大脑壳、铜钱儿等等林林总总二三十样物件儿,旁边还有一个上面盖着一块玻璃,留了点儿缝隙的盆子,里面养着些当宠物卖的幼蝎。
这种摊子在市场里面不算多,但少说也有十几处,不过摊子上的东西就不好说了,假的太多。
守摊子的是一个一脸和气,身上有股土腥味儿的汉子。
见爷儿两个站在摊子面前,那汉子挺神秘的一笑:“想买几样好东西的吧?”
梁大庆回了笑:“先看看。”
“都是真的,价钱方面我保证是整个市场里面最优惠的,来一件?”
“真不真我先就不说了,我先看看。”
那汉子主动凑得更近一些,让身上的土腥味儿在梁大庆跟梁初一两人面前特别明显。
“跟你们说实话吧,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是刚刚出土的,你可别跟别人说。”
那汉子显得越发神秘,让梁初一看着就有些想笑。
身上弄些土腥味儿,那是对顾客暗示自己是盗墓的土夫子,刚刚出土的东西说的是从墓里带出来的东西。
冒充土夫子这一招很好使,无论从身份或者说法上,都极容易被不识货的顾客接受,但只能针对那些雏儿或者羊牯。
梁大庆是做寄卖行生意的,很少在这边露头,面生,梁初一也还是个毛头小伙子,看着就不太懂事,不管从哪方面来看,他们都是这汉子眼里很理想目标。
那汉子见梁大庆没有立刻要走的意思,赶紧取了两个小马扎递给两人,好方便两个人坐下来谈。
古玩旧货的生意其实就是这样,得先坐下来,一方面只要坐下来谈就有希望,另一方面也是这做古玩生意,比不得卖菜买菜,随便翻看一下,看上了眼就给钱拿东西走人。
古玩旧货生意讲究盘道,大抵上也就是你这东西的来历、价值等等方面,道盘得越清楚别人就越相信,别人越信服就越好砍价。
一件真正的古玩,一番道盘下来,往往三五几万块钱还是毛毛雨,十万几十万的利润差价也根本不是很稀罕的事情。
发财其实就这么简单。
不过也不是谁都能盘这个道,能把这个道盘好,所以说也不是谁都能发财。
哪怕这个汉子很明显是个冒充的土夫子,在这个方面自然也少不了极为充分的准备。
这一路过来费了不少时间,梁大庆是走得有点儿累,坐一下歇歇脚也挺好,另外也想让梁初一看看这个假冒的土夫子做生意的手段,至于摊子上的东西买不买那还真的不好说。
梁初一坐下,一双眼睛咕咕噜噜扫了一遍地摊上的货,随即盯着盆子里面的幼蝎,那些挤在一堆的幼蝎每只个头两三厘米大小,密密麻麻的蠕动着,看得人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大多数蝎子都是有毒的,但这种当宠物来卖的蝎子其实是无毒的,要不然也没人敢摆在这里当成宠物来卖。
梁初一故意笑问:“我听说蝎子都是有毒的,这个也有人敢买?”
梁初一一开口,那中年人立刻笑出声来,真是没开窍的雏儿!
“蝎子当然有毒,你不知道吧,上次我们下去干活儿就碰上一大群,哎呀,那叫一个凶险,还好,我们有专门克制毒物的独门秘药,一把撒下去就死一大片……”
中年人说得眉飞色舞,仿佛他就是摸金倒斗的绝世高手,偏偏他自己居然都信了。
反正耍嘴皮不但不犯法还不用交税。
梁大庆倒是很随意拿起一个青花瓷瓶儿,不动声色的仔细看了起来,瓷瓶儿底下的落款是“乾隆御制”四个字,也就是说这瓶儿是乾隆年间皇室物件儿。
放到鼻子下闻闻,这瓶儿除了有股土腥味儿之外还有一股淡淡的无法形容的酸味儿,很明显就是药功泡过然后埋到地里一段时间再挖出来的东西。
至于胎体和材质那就更不用说了,内行的人就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不忍卒睹。
就算是抛开这些都不说,要真是乾隆御制的青花瓷瓶儿,还能容得它摆在地摊上?
“哎哟老哥你可小心着点儿,这瓶儿可是我哥儿们折了一个人才带出来的,无价之宝呢……”
那汉子越发说得凶险,比真的还真。
梁大庆笑了笑,把瓶子放了回去又拍了拍手:“无价之宝,你这多少钱?”
那汉子赶紧凑过来,压着嗓门低声回答:“老哥你也是识货的人也跟我们有缘,这瓶儿吗,看在我们折了一个兄弟的份上,老哥你给这个价!”
说着,那汉子摊开巴掌伸直了几根手指在梁大庆面前晃了晃。
还不等中年汉子开口索价,梁初一在一旁笑道:“五块啊,有点儿贵啊。”
那汉子一下子就变了脸:“你个毛头娃娃,不懂做生意你一边玩儿去,哪有你这样还价的……”
转头又跟梁大庆说:“五万,也就是跟老哥你投缘,再说了,我这也是想给我那折在里面的兄弟拿点儿抚恤,帮他家里安顿一下……我保证,老哥你要拿在手里收藏,那绝对就是倍有面儿,人看着就知道你老哥有眼光,老哥要是拿去转个手,多了不说,三五万块那就跟闹着玩儿似的就挣回来……”
不管梁大庆跟梁初一信不信,反正那中年汉子是绝对相信,发财,真的就这么简单。
“老板,五万块钱的货还能挣上三五万块那就是捡大漏了,可惜,那样的大漏哪里是我们这种人能够捡得着的,老板还是不要跟我开这样的玩笑了。”
梁大庆笑着很委婉的拒绝中年汉子的好意。
梁初一在一旁看了一阵盆里的蝎子,突然说:“爸,我听说铺子里请一尊佛像回去,可以保佑生意兴隆万事如意,我看这里的佛像不错,能不能花十来块二十块请一尊?”
那汉子听梁初一前面半句话还心头一喜,一转瞬之间全身都拔凉拔凉的了,十几块二十块请一尊佛像回去那叫什么,那叫不晓得天高地厚,哪怕这摊子上的货成本也就真的只有十几块二十块。
那汉子果断的挥了挥手:“去去去,我这儿哪有十几块二十块的货,哪一尊没有几万块,你能请得动?”
梁初一笑着站了起来:“我也没说一定要在这里请啊,那边不是还有十好几个摊子吗,佛像多的是。”
说着,梁初一转身要走。
那大汉顿时有些急了,看着毛头小子想要请一尊佛像是真的,也就是说这桩生意的价钱是可以慢慢磨出来的,要是就这么走了,到手的生意不就溜了。
梁初一突然提出要请一尊佛像回去,梁大庆虽然不晓得他到底怎么回事,但梁初一不会是闹着玩儿,这点儿感觉梁大庆还是有的,所以梁初一哪怕转身要走,梁大庆却依旧坐着没动,只是伸手在腰上捶了几下,好像是活动一下身子骨之后,再才会站起来走人的架势。
“哎呀,这人年纪一大,腰腿也不怎么利索了,成,你不就想要一尊十几块二十块的佛像么,待会儿我就给你请去。”
父子两个一唱一和,那大汉更是急了眼:“哎,老哥,小兄弟,不就是一尊佛像嘛,我这儿不是没有啊,看看看看,弥勒佛、观世音、十八罗汉、麒麟、金蟾哪一尊都是招财进宝,大吉大利的,价钱上我还可以给你们优惠……”
梁大庆笑了笑不说话,反正也搞不懂儿子到底什么目的,就坐在一边看看他怎么应付。
没想到的是,梁初一一句话呛得那汉子差点儿翻白眼:“你这儿的这些东西,进价最便宜的几块十几块的,最贵的也就三四十块钱,你这一开口就要三万五万的,我买不起。”
进价十几块三四十块的东西,开口三万五万说是买不起,那其实就是在说他梁初一不会上这个当。
“啊……啊……”
那汉子喉咙里面啊啊了半天才指着梁初一:“你这小娃儿,你懂个……什么啊,你怎么能这样子说话……”
梁大庆倒是拿起那尊弥勒佛,用指头轻轻弹了弹:“他说的是事实,就说这个吧,这个应该是八九年用于外贸创汇的出口货,工厂里头的工艺品,这儿被锉掉的这一块就是标注厂址和标签编号的地方,当时的市价十八块半,搁到现在吧也过去了这些年,进价二十四五块能卖个三十块也就顶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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