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的悲喜剧不再细说,几句话概括:王潮面对儿子的请罪,竟然没反应过来,然后就被老娘甩了一拐杖,紧接着一顿训,大意是:你瞧瞧!多好孙儿!硬是给你这个混账父亲给整成了傻子!现在,我孙儿醒过来了,你要是再整天骂他,不是你死,就是老娘亡……
还没训完,老太太又喜极而涕,众人也只得陪着哭一会,再一阵好生地劝。
后来,医生也过来检查,更是说,王衙内脉象正常、脸色安康,身体已经大好。
既然已经这样了,那还不完美收场?只是,末了,王潮却要王延兴跟那个打了他的吕姓道士致谢,真是有些扫兴。
这不,大上午的,王延兴,就被告知吕奇道士一会过来了,让他在屋里好好接待。
儿子被打死了,老子竟然要谢凶手……这王潮,还真tm的是清官啊!只是你不觉得清得有点过了吗?王延兴在肚子里骂了不知道多少遍,骂归骂,却又能如何?也只能先听他安排了。
果然,不多时,那道士便被刘忠带了过来。进了房间,王延兴看他一身道袍穿的整整齐齐,清秀的脸上也没有什么怨恨的神色,想来,在刺史府,的确没有受什么委屈。暗自松了一口气之余,心里又是一番五味杂成:这王潮还真是够“公正”的,自己儿子被这个道士打了个魂飞魄散,竟然还能这般礼遇杀人凶手!
有这么个父母官,自然是一地之福,可有这么个父亲,对做儿子的,还真不好说是什么好事啊!
可既然要做,就做到位吧,藏住心里的小心思,赶忙起身,朝刚刚落脚的吕道士躬身长揖:“多亏道长一击惊醒梦中人,延兴在此有礼了!”
吕道士才进房子,还没弄清楚状况,就被这一声谢给弄懵了。在唐代的礼节不像后世明清那样动不动就行重礼,又是跪又是磕头的,像这样的躬身长揖,已经是带有敬意的见面礼了。他倒是也没想到,那当街强抢民女的恶少竟然还会知礼。只得收起脸上刻板,缓了缓神色,轻轻地还了个礼:“衙内有礼!贫道吕奇稽首!”
“这次请道长来,主要是要向道长致谢的!前几日,延兴做错了事情,多亏道长当头棒喝,让延兴终于是醒悟过来!”说罢,又走上两步,再次俯身长揖。若是纨绔版的王延兴没死,别说长揖,只怕在看到道士的第一眼就直接翻桌子了;可重生版的王延兴,早已久经机关生活的考验,什么违心的话说起来,都能说得跟发自内心肺腑一样,诚意满满的,很是能打动人。
那道士果然有些受不住了,还不到二十的他,见过的人和事都不多,这事更是闻所未闻:把人家打了一顿,几乎就横死当场,回过头来,竟然还要被感谢。这……走到哪里都没这道理啊!
他哪里会想到这个王延兴已经变成了脸皮厚如城墙的主?觉得自己脸上隐隐发烫,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再稽首:“不敢当!不敢当!当日也是小道下手过重,误伤衙内,还要请衙内多多海涵!”
海涵!人都被你打死了,还涵个屁!这话当然不能说出来,只管高帽子继续往人家头上带:“道长虽然年纪不长,可在理深刻!有道是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道长您拔的虽然不是刀子,那也是除暴安良的见义勇为……”王延兴说到一半,也觉得,作为挨揍的人这么说,似乎真有点过了,便再把话头牵回来,“延兴被教训得正是恰如其分,不猛击不以醒世啊!不振聋发聩不足以明理!道长出手正是应该!”这话说得,这顿打是求着吕道士打的似的。
听着这些话,别说吕道士了,一旁站着的人都有点糊涂了,这算哪门子的歪理?当事人吕道士更是有点晕!他来之前是做好准备,打算怒斥这个二世祖一番,然后再甩袖离开。进了屋子,却完全没有按剧本走。自己除暴安良、见义勇为是不错,可不该由他来说啊!那是被保护者的台词啊!而现在话说到这份上,先前准备的话自然是用不上了,他只好回答道:“小道自小便受师尊教诲,扶助弱小正是本分……”
听听这话,怎么着都觉得被弱小赞扬自谦?王延兴自然不会说破,只要致谢完事,能到王潮那里交差,其余的都是小事。打算再闲扯两句,就打发小道士滚蛋。便接着道士的话随口问道:“哦?不知尊师是?”
“贫道师尊姓吕,号纯阳子,名讳一个岩字。师尊对小道,自小是严格要求,不单是研习道法……”
等等?是谁?“纯阳子?吕洞宾?!”这名号!如雷贯耳!他师尊竟然是吕洞宾?后世哪个人不知道吕洞宾?
只是一般众人所知道的吕洞宾都是因传说故事而起,什么八仙过海、千里飞剑、三戏白牡丹之类的,而知道他生活在晚唐的人却是不太多,王延兴就是这众人中的一员。那些什么故事,都是当神话听听就算,从来没有当真过,事实上,他本就不相信有什么神仙鬼怪,然而,可当自己穿越,尤其还是魂穿之后,先前的立场就站不住脚了。因为魂穿就意味着,灵魂能脱离身体单独存在,那么,出现个一两、三四个神仙有什么不可能呢?
尤其就在眼前,站着的,就是一位传说中的仙人的弟子,本能地感觉到,如果能搭上这条线,或许是一种资源?只是,下意识,又不知道这道士说的真假,眼神朝门口的刘忠看去。刘忠竟然会意地点了点头。
明白了,原来王潮是确认过,知道这个吕道士后台极深,根本就不是一个泉州刺史能得罪得起的。再转念一想,所谓礼遇,只怕也是给人看的;现在把道士带过来,难道是存了给儿子结一份善缘的心思?如果是这样,那原来外表威严冷漠的王潮,内心也还是满看重这个儿子的嘛!
既然这样,何不想个办法直接把这个吕道士留下呢?脑子飞快地转着,有限的线索被逐条展开思考,慢慢地有了想法。
吕道士还在那里介绍当年自己受教训的轶事,却不知道就在短短的几句话的功夫,对面这个王延兴已经把坏主意打到自己脑袋上了。
吕道士一边说,王延兴便聚精会神地听,那感觉,好像是在听天底下最动听的故事一样,吕道士看到对方听着这么入神,说起来也更有劲了,却不知道,王延兴的专注的,其实在那些话中,找到点可以用来钻空子的内容。待他刚一说完,王延兴就兴奋地接口问题,就像好学的学生向老师提问一样:“那,尊师不是用剑的吗?道长,您……”
“厄……只怪小道学艺不精,不曾学得师尊的剑法;不过,内丹之道,小道士深得家师真传的!”吕道士脸上一红,辩解道。
下意识地,王延兴便摆出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内丹什么的不知道,不过伏火丹倒是听说过……道长会练这个吗?”
“伏火丹不过是旁门小道,哪里能和小道的内丹之学相比!”
“原来内丹更甚一筹啊……”内丹派是道教的一种修行方式,讲究天人合一,以自身为鼎炉,精气神为药物,以求在体内凝结内丹,当然,这个凝结出来的内丹,也不是真的会长出一个核来,只是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玄幻的存在。吕洞宾就是这个派系的重要人物。只是这些小知识,却又不是王延兴所知道的。不过,不知道并不代表不能反驳,“那……能拿出来给别人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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