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翠翠暗地里几乎要把牙咬碎,明面上却又实在不好说些什么。宋子真还在宋庆安手上扑腾,宋翠翠担心的紧,生怕宋庆安手一松就把宋子真扔下来,但是面上又实在不好说什么,一群人在对面看猴子一样的看着宋翠翠,一时间注意力都被她吸引了过去。
宋翠翠其实知道她暗地里接济这仨孩子的事儿瞒不过去,山村就这么大,邻里距离不算远,稍微有点动作就能听见,两口子吵个架隔天就能传遍全村,更何况是事关钱财这一类的事儿?宋翠翠也知道村里些长舌妇背后是怎么编排她家二喜的,污言秽语什么都有,有的说是她宋翠翠歪了心想要宣娘一家的银子,还有的说是宋喜起了色心,要纳宣娘做妾宋家村几户人家不知道宣娘长的是天仙下凡?
村长伛偻着腰,背着手站在宋庆安后边,露出一口黄牙呲呲的笑:“怎么?喜子他婆娘,也想管管这档子事儿?”
宋翠翠没说话,半响才道:“哪能啊,就是宣娘还没醒,婚事儿还得再等两天。”
说道婚事儿,就不得不提宋亦宣一家的另一档子祸了。村长宋百宁拿了宋亦宣一家的钱财不说,贪心居然又膨胀了几份,后来连宣娘家几份家什也看不上了,思来想去就把主意打在了宣娘那张漂亮的脸上。
宋家村离县城离得不近,但是也不远,一年到头总是有点机会跟县令搭上几次话的。这县令原来是个穷酸秀才,这个县离着京城远,是在是没多少榜上的才子来当个县令,最后就干脆指了个穷酸秀才上了位。这秀才一开始扭捏,谁知道上了位就露出了本性,他也不求继续往上爬,做个县令搜刮民脂民膏就已经满足非常,在这个穷苦地方的县城做县令,一做就是三十年,活生生把个落魄的青年秀才磨成了膀大腰圆的县令老爷。
这个县非但离京城远,离着边疆也很近,朝廷常年顾着发兵前往边疆,这个小县城都不知道有没有存在在大庆的版图上反正军队来往,鲜有记起这还有个小县城的。穷酸秀才做成了县令老爷,在一个小地方称王称霸,多年来无人管辖,赋税已经超过了朝廷的比例,年年增长年年不停,养活了县衙里一大批的蝗虫。
这原本跟宣娘没什么关系,但是问题就出在了这个县令的傻儿子身上。
可能是因为坏事做尽糟了报应,县令多年无子,后来求佛拜神,总算是有了个老来子,只可惜天生智力残缺,是个脑袋有病的。有病怎么办?县令唯一的儿子,当然得治,药物用了不管用,就只能再次迷信一点娶妻冲喜。
宋翠翠前几年也听说过这几档子荒唐事儿,县令的傻儿子娶了八九个媳妇并也不见得好,偏生底下人又是不知道安分的,不想着赶紧把冲喜这事儿揭过去,偏生起了另一个说法新娘子不够喜庆。怎么才喜庆?越漂亮的越喜庆。
这个说法刚刚起来的时候,村长正好带着人把宋亦宣家里搬干净。一开始其实贪念是没那么大的,但是一旦起了头,想法就会越来越旺盛,一开始握着三百两就已经非常满意的村长,在听到县令的公子要找个漂亮小妾之后,又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先是露着一张笑面虎的脸逼迫宣娘认个感情,在宣娘誓死不从之后又加紧逼迫,也不能强行就把人送过去,只是暗地里吩咐了不少人,那几天晚上来敲门的就不只是李老汉一个了,宋翠翠一家在隔壁每天听着敲门声,却是彻底的不敢管了。
可怜宣娘一个小女孩孤苦无依,听着半夜如同鬼叫的敲门声,有苦难言。然后就是隔几天的村长带人来询问,总是不小心打碎什么东西,这个老瘪三始终都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你嫁不嫁?嫁过去吃香喝辣,享一辈子福。不嫁?行,不嫁就不嫁吧,我就先回了。
村长前脚走,后脚晚上就有喝醉了的男人来敲门。
宣娘眼看着清白不保,最后横了心,在上次村长来询问的时候,一头撞在了门槛上,倒是也没见血,只是人当场就昏了过去,等宋翠翠忙完活儿赶过来的时候,就只见到了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宣娘跟哭哭啼啼的两个小孩。
宋翠翠知道自己过的是独木桥,宣娘刚刚醒过来,她却在外边这群人面前撒谎。只是不撒谎也不行了,宣娘身子本来就弱,根本经不起这么折腾,在这么下去,别说是嫁人了,走两步就得把命交代在这。
只是为什么村长又带着人来了?宣娘昏迷的事儿已经传遍了全村,夜里那些醉汉子也已经不再来了,满村的人都知道宋喜已经给宣娘打了一口薄棺材,过几日就要下葬了。宋翠翠有些疑惑,面上却还是滴水不漏:“宣娘眼看着就要熬不过这几天了,我就来给这两个小的送点吃食,免得饿死,宋哥回来我跟我家那口子也不好交代。”
“哎,这叫什么话。”村长笑道:“宣娘醒不过来就醒不过来了。你家喜子那口薄棺材还是留着给别人吧,我出银子,让喜子打口厚棺材,到时候给宣娘风风光光的下葬,等宣娘她爹回来交代也就有了,咱也没亏了宣娘身后事不是。”
宋翠翠没敢搭话。她一个人站在一群人面前,到底还是个乡村里没见过世面的姑娘,村长这样的人在她眼中,是惹不起的,更何况村长身后密密麻麻堵着一群人,个个都是眼冒绿光的狼,乍一看,比起十多年前让她做了很长时间的真正的狼的凶狠都有些过犹不及。
这一瞬间她几乎要胆怯的后退了,泼辣在什么时候得看形势,她心中的天平不断倾斜,村长笑眯眯的在她眼前,随手挥了挥手,宋庆安就把小不点放了下来,动作算不上是轻柔,但到底没伤到人,但就是两个人接连着的动作,将宋翠翠仅剩下的唯一一点勇气消灭了个干净不管村长是否真的有那个能耐,但是在宋家村,在这片小小的山坳里,他就是可以拥有决定其他人生存的能力,宋家村的圈子太小了,但是自然法则中,没有天敌的地方,任何一个天生弱小的种群都可以挑选出掌管他们生命的裁决者。
村长往前走了几步,拍了拍宋子真的肩膀,笑道:“真娃倒是个好命,宣娘也是个好命,活着的时候能够被县令公子看上,死了也还有大户人家愿意低着头来结阴亲,到底是生了一张富贵不凡的脸,总归是有点不一样的气韵,也就是咱个宋家村,能供给宣娘这么一个好条件。”
宋翠翠脑袋轰然一响这个老男人的念头在一瞬间暴露无意,他是打定了主意把宣娘最后一点价值都榨干净结阴亲。
“阴亲再怎么着说,都得有亲生父母同意,不然生辰八字不准,难免有些差错。”宋翠翠低声劝道,其实这时候就像是刚才宣娘没有醒过来的时候,她当时觉得已经昏迷两天滴水不进的宣娘已经就救不回来了,而现在,她觉得村长想法已经成型,这个弱小但是又强大的老头儿,挡在她面前,几乎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山两件事都是难以阻挡的,一开始她或许有那么一点微不足道的力气想要反抗,但是只要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往前走几步,她能做的只有后退跟接受。
宋翠翠还是犹豫,还是拒绝,难以反抗的不仅仅是形势,更是多年来形成的威压,甚至于这种威压的体现不只是在她身上,宋家村的每个人都在曾经被逼迫然后退步,每一个人退一次宋百宁就往前走一步,即使在外边他微不足道,却因为多年来宋家村每一个人的不断地向下低头,村长在宋家村成长成了一座几乎再也不能跨越的土坡。
宋翠翠这话出口,村长脸色也没变,依然是那一副笑眯眯好脾气的样子,反倒是后边的一个粗壮的女人阴里阴气的开了口:“翠翠妹子啊,咱还是过来吧,二喜打棺材赚点银子供你花不容易,宣娘是个富贵命,是死是活都得嫁到个好人家,咱姐妹俩可不是,跟着个汉子草草过上一辈子也就得了,好歹没和离不是?”
宋翠翠勉强笑了一声。这妇人是前村的李惠儿,自打嫁到宋家村就跟她不对付,两个人明里暗里嘲讽了也不止一次两次了,往常宋翠翠还能仗着自己打小生活在宋家村压她一头,但是这个时候李惠儿的身份地位明显跟她不在一个层面上了,都是这样的,有求于人的时候,姿态都得往下低。
村长往前走了两步,宋庆安憨厚的笑着跟在他身后,宋翠翠见这两个人往前走,脸色苍白,冷汗一瞬间就控制不住的咕噜噜滚来下来,她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勉强没有后退,却没想到村长就没打算再继续搭理她,反而往前一步,低下身子慈爱的摸了摸宋子真的头,笑道:“真娃啊,带着爷爷进去看看你阿姐吧,过了这一阵人走了,也就该去地下跟她夫婿享福了,女人嘛,到底都是该三从四德,夫唱妇随的,你阿姐又是个贤惠性子,生生死死的,反倒不是那么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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