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的正是邱娘子,二十出头,身五官白净,材娇小,虽不富裕,但身上和家里都收拾的十分整洁。
见到白露先是一怔,都是同村人当然认识,但她跟傅家并无交情,但心里咂摸下便也猜出了来意。
邱寡妇家只有两间窑洞,径直让进正堂,又请她上炕又是倒茶的:
“你是白老爷家的闺女吧?”
白露对人本就和气,何况是想来拜师,自然十分恭敬,连坐都未敢坐:
“是,我叫白露……”
然后便喏喏的说不下去了,邱娘子听她声音奇怪却并未多问,反而直接道:
“你这忽然过来,恐怕是为之前借钱的事吧?”
前世要债傅氏是单独来的,她可没干过这事,如今听邱寡妇直言不讳,自己反而尴尬了:
“呃……是、我……”
支支吾吾就说不下去了,邱寡妇也不是那种无赖的,道:
“大闺女,我知道,已经欠多年了,当初白老爷借给我,是出于好心,这钱我肯定会还,但现在确实手头紧,你看,能不能宽限一阵子?”
白露赶紧道:
“无事,我只是来确认下是否有其事。”
邱寡妇一听脸上终于轻松起来:
“你跟白老爷都是好人,这是救命的恩情,我怎么可能赖掉!”
白露忙把想好的说辞讲出来:
“不是怕娘子不承认,只是当时无人知晓,我无意看到,弄不清楚怎么回事,也没敢告诉家里,先来问问。”
邱寡妇虽没念过书,但脑筋还是灵光的。
邱寡妇虽没念过书,但脑筋还是灵光的,顿时明了白露是怕产生误会,毕竟白蒹是在路上借钱给她的,过后不知为啥没告诉家里,如今人不在无法解释,要是被其他人知道可就太瓜田李下了。
想到这感激一笑,自己也坐到一边,解释道:
“说来也是碰巧,当初大雪天我正背着娃儿去城里抓药,我家小虎子那时饿了,非要吃油糕,家里常年给他爹抓药,哪里有闲钱,一时心急火燎打了他,娃儿在大街上哭闹,我一个女子,想着娃儿他爹不知何时才能好,心里难过,就坐街上哭起来,恰巧白老爷经过,可怜我,才借了这钱,说起来虽是同乡,但当时你们住城里,我住村上,素无交情,哪里敢要,白老爷就让立了欠条,又不限定归还日期,这才有了此事……”
顿了顿又补充道,
“闺女你放心,家里虽然没有底子,但我好歹有个绣活儿的手艺,十两我肯定会还的。”
“不着急的,不着急的,”白露立马做出闲聊的模样,“邱娘子还会绣活儿?”
邱娘子以为她信不过,便进屋子拿出一圆形藤条编的箢箕,大小刚好能抱在怀里,内里有绣棚、剪刀、针、线、布等,还有绣到一半的蟾蜍形绌绌,她伸手拿起递过来道:
“看看吧。”
白露顿觉诚惶诚恐,起身接过来,虽说蟾蜍是五毒之一,但绌绌色泽鲜艳,有种憨态可掬之感,用指腹摩挲了下,针脚平整顺滑,便道:
“邱娘子的手真巧,我从小都没学过,但我看村里的姑娘都会,还挺羡慕的。”
“我还是在娘家学的耍活子,我娘从前是江南秀坊的绣娘,来这里后来害了眼病,好歹把手艺传给我了,”
说着见她盯着香囊很痴迷的模样,以为是小姑娘眼馋,只好推脱道,
“这里都是铺子里订好的,不然就送一只给你了。”
白露听了她前半段话,还在想难怪邱娘子的口音跟当地不尽相同,原来她娘是江南人,听到这话忙摆手道:
“那怎么行,都是你养家的活计!”
说完抿了抿唇,想开口说拜师的话,看邱娘子笑盈盈的,一时又开不了口,毕竟是人家的生计,所谓教会徒弟饿死师父,这道理她还是懂的。
邱寡妇见她并不贪东西,却又一副踟躇的模样,便主动问道:
“闺女可还是有事?”
白露听问不由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忽然灵光一闪,垂下脸道:
“那个,看到这五毒的绌绌,想到马上就端午了,只可惜我打小没学过针线,要是我也会绣活,好歹能给弟弟做个……”
当年傅老太爷为面子,对外宣称白蒹是回乡祭祖不幸病逝,而傅家败落后被逼回祖宅,莲池村不过一百来户三四百人口,当然都知晓。
而白露跟孙家定亲更是都听说过的,因此邱娘子看她神态怯怯,说完脸还红了一半,当她是怕不会耍活子被婆家嫌弃,又不好意思明说才托词小弟,遂道:
“这哪里是事,绌绌不算难的,看看就会了,你有空过来,我再指点指点,很容易上手的。”
看看就会了?
白露颇为不可思议的看向她:
“真这么简单?”
“只要坐得住,细心耐心,没什么学不会的。”
见对方不像开玩笑,白露顺势道:
“那真是太谢谢娘子了,我这需要准备点什么呢?”
邱娘子爽快道:
“我这里都有现成的碎布、针线,你刚开始学就甭再买了,等练上手,若是喜欢,将来再买也不迟。”
白露本想客气,转而想想若是太过反惹人怀疑,便道:
“那就烦扰娘子了。”
邱娘子拉着她的手,眼前的女孩儿个子小小,纤细羸弱,但凭着她没有声张此事,只悄悄过来了解情况,也说明心地不坏,脑子不笨,是以诚恳道:
“不用客气,小事一件。”
说着将簸箕放到炕桌上,自己顺势坐到炕头上,示意白露坐到另一边,这才拿起碎布,比划给白露看:
“你看这块布,对折一下,缝三面,翻过来,有钱的往里面塞上棉花,没钱的塞上稻草,再把最后那面缝上,如果想常换用,留个抽绳就行了……”
嘴里说着话,手上已然飞针走线完毕,因为碎布是不规则的,白露只觉一番眼花缭乱,就见对方手里多了个鼓囊囊的东西,虽说不伦不类,但那针脚和抽绳倒确实与绌绌无二,
“你用这练练走针,等熟练了,我再教你绣花样子~”
白露唯唯诺诺的应着,但等真动手却顿觉无措,毕竟两辈子只给衣裳打过补丁而已,仔细回忆一番刚才邱娘子的手法,小心翼翼走了两针,一不留神便扎了指头。
邱娘子见了便道:
“放松点,这里锁边就可以了~”
锁边?
白露一听更加茫然了,邱娘子方知刚才她所说的打小没学过针线不是客套,想了想道:
“这样吧,我把几种常用的针法先教给你。”
白露忙起身道:
“让邱娘子费心了。”
邱娘子对她的恭敬还挺受用,便将刚才的碎布拆掉铺开,然后执针线演示给白露看:
“这是平绣里的针法,用来绣直线和轮廓的,偶尔打底,这是锁边的,缝合或者在镂空口扎头……”
白露目不转睛的看着,邱娘子这回放慢很多,教了两个针法便叫她自己练习,然后在边上指点,白露这才算真正上手了。
之后便叫白露照之前的法子,做出个绌绌的雏形来,而这会儿功夫,邱娘子已将蟾蜍绌绌剩下的部分弄好了,令白露甚为佩服。
看看时辰不早,白露便告了辞,出门往家走去,刚到一三叉路口,就被一黑影挡住了去路。
白露吓了一跳,定睛一瞧,原来是孙家的汪氏,这个时辰村民大多都归了家,是以静悄悄的,只见汪氏一副笑里藏刀的模样道:
“哎呀,这不是大闺女嘛,咋这么晚才回来咧?”
白露“嗯”了一声,便垂下了头。
汪氏当她害羞,便又追问道:
“我去你家好几趟都没见到你咧,你咋不来看看你大婶咧?”
白露现在能说话了,自然不怕再被当成哑巴,可十分厌恶汪氏的虚情假意,因此便不做回应,那汪氏见她不吭声,急不可耐道:
“我说大闺女,我知道你心眼最实诚咧,你跟大婶说,你娘给你出嫁准备甚么咧?”
说着干笑了两声,
“大婶没别滴意思,你也知道,我们得准备新房哈,你要有甚么大件东西,得腾出地方撒,大婶把你当做亲闺女可心滴疼,你就仔细点跟大婶说说咧!”
白露实在不想瞧她贪婪的嘴脸,暗忖如果让傅氏去退亲,除非有更好的利益交换,如果让孙家主动说是最好,但若伤了自己名誉……
心思一转,忽然想到才看过的《三十六计》,便抬起脸对汪氏指着喉咙,“嗯嗯啊啊”了一番,汪氏一愣,随即惊诧的问道:
“你这是咋滴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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