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孤儿院外面,雷赤提着刚买的东西踟蹰不前,他突然不知道怎么跟方歌说局里这个草率的决定,虽然他知道这种情况其实很正常。
守门的老头背着手踱出来,打量了一下穿着制服的雷赤:“小伙子,怎么了?看孩子吗?”
“哦,对。”雷赤回答道。
“那就进去吧。”老头转身去开门。
“哎。”雷赤提着东西走进去,穿过一个小广场,走到孤儿院的楼前,一群孩子正在楼前的地上玩,身上沾满了泥土。
雷赤走进去,找到方歌的房间门,推门进去,空荡荡的一个大房间,只有方歌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靠窗的桌子上,呆呆的望着窗外。
“方歌?”雷赤把东西放下,都是一些小孩喜欢的玩意。
他不知道方歌目睹了犯罪现场后,到底会在幼小的心底留下什么阴影。
樊局说的对,他也不过是个见习的小警察,自己还不明白世事。
坐在桌子上的方歌转回头看了他一眼,又木木的转回去,没有说话,窗外的阳光撒到他身上,成为整间屋子里唯一光明的地方。
“你吃饭了吗?”雷赤努力的去打破这份尴尬:“来看看叔叔给你带了什么。”
雷赤的话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显得孤单冷清,静静地回荡着。
他走到方歌旁边,再次伸手去摸他的头,这一次方歌没有躲开,静静地,木然的坐着。
雷赤看到窗外,有一片连生的夹竹桃,开得正茂,方歌呆呆的盯着,眼都不眨一下。
他把东西放好,自己静悄悄的走出去,外面和房间里的景象截然不同,所有的孩子聚在一起玩游戏,有说有笑。
走进院长办公室,院长怔怔地看着他:“这位警官......有什么事吗?”
“哦不,院长,我是想了解一下方歌的情况。”雷赤赶紧伸手过去。
院长让雷赤坐下,给他一杯水,缓缓说道:“这个孩子,从你们把他送来开始,我就没有听见他说过一句话,别的小朋友都跑出去玩,他也不玩,就是每天坐在那张桌子上,发呆。说实话,我们也做了很多的工作了,但是,成效......”
“那,你看能不能安排他去上学?”雷赤试着提出自己的想法。
“能是能,但是现在他的情况比较特殊,而且,我们也负担不了他上学的费用啊......”院长有些为难。
“我想办法解决。”雷赤丢下一句,起身告辞。
走出孤儿院的时候,雷赤的心情无比复杂,一个见习警察,连自己的生活都顾不上,再去负担一个学生,这难免有点痴人说梦。
回到局里,雷赤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师父陈东,陈东是一个老警察,处理这些事情,一定有方法。
陈东还没有下班,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静静地抽着烟,看上去一脸的憔悴。
“师父。”雷赤推开门,被一口烟呛得有些回不过神。
“怎么了?”陈东熄灭手里的一个烟头。
“我想......让方歌去上学。”雷赤走到前面的沙发上坐下:“你少抽点烟,老烟枪。”
“翅膀还没长硬,学会顶撞师父了?”陈东转身开了开窗,倚在椅子上,点头道:“你的这个想法我早就想过了,这个孩子,不能就让他这么废了。”
“我今天去孤儿院了。”雷赤低着头说道:“这个孩子好像有点自闭了。”
陈东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恩,没想到你个大大咧咧的小子还有点人味,行,这事我会跟上面汇报。”
雷赤从陈东的办公室走出来,头顶的阳光刺破乌云,在树荫下洒下一片光光点点,他想,再明媚的时候,也总会有阴影存在的,不是吗。
时间一晃而过,离这个案子过去有一年了。
起初的时候,雷赤还经常去孤儿院里探望方歌,但是时间一长,方歌从来都不和别人说话,包括他,他的热诚也慢慢地消散了。
雷赤大概有三个月没有去过孤儿院了,加上局里最近要举行这一年来的新人表彰大会,作为老资格的陈东手下一员,雷赤自然是有很大的概率拿到这个荣誉的。
然而,随着这件事而来的还有另外一件事——调离。
雷赤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上面因为他的表现良好,所以要把他调到相对繁华的大城市里面去。
陈东说:“不错,好小子,有出息。”
陆大头拍了拍帽子,笑道:“看不出来,你还能飞出去咯。”
距离他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所有的任务交接完毕后,雷赤突然想起孤儿院里的方歌。
像第一次一样,他买了点东西,自己一个人沿着大马路,慢慢地走去孤儿院。
一年的时间,孤儿院的样子没有变,只是楼和墙好像因为没有维护过,显得更加的破败。
和他第一次来的时候没有什么大的差别,只是在院子里的孩子们大了一岁,而且加了几个陌生的面孔。
雷赤一边走一边找,终于找到,推开门,房间里的布局还是一样,但是这次方歌并没有在里面,那张桌子空荡荡的,上面他坐过的地方铺着一缕阳光。
“同志,你找谁?”身后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
雷赤一回头,看到一个护工打扮的女人。
“哦,方歌是在这吧?”雷赤指了指自己手上的东西,示意女护工。
“是的,但是他今早刚走,你来晚了一步。”女护工惋惜的说道。
“走?去哪儿?”
“我也不知道,你去问问院长吧。”女护工一边走一边说道。
雷赤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房间里,转身往院长办公室走去。
院长正在办公室里和一个陌生的女人聊天,两个人聊的正欢的时候,雷赤从门外走进来。
“院长,你好。”雷赤瞥了那个穿着暴露的女人一眼。
那女人见是个警察,识趣的起身离开了。
院长站起来,让雷赤坐下,尴尬的笑笑:“雷警官,好久不见,有什么事吗?”
雷赤没有坐下,问道:“方歌呢?”
“你说那个沉默的小孩啊?”院长笑笑:“是这样的,那天陈队过来跟我商量孩子的上学问题,之前也和你说过,院里实在是没有这个条件,但是我们不能误了孩子,所以就给孩子找了一家人,听说还是城市的人,今早刚领走。”
“什么?”雷赤有些吃惊,这种情况虽然在孤儿院很平常,但是雷赤之前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所以不由得有些生气,院长口口声声的说这里困难那里困难,更让雷赤有些窝火。
“院长,我刚才看了看,咱们的福利院也该好好的修缮一下了,但是你口口声声的说这里困难那里困难,不知道政府的资助资金都去哪儿了?我想,是不是需要我协助你调查一下资金的走向?”雷赤握着拳头道。
“这......雷警官,这确实是我们有些困难。”院长的表情有点尴尬。
“政府会给你一个公道的说法的。”雷赤扔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其实他知道自己要离职,说这些一方面是对院方没有通知他的不满,另一方面,是对这个院长的一种警告,至于到底会不会给他一个教训,雷赤不想知道,也不会知道。
从孤儿院回来,天就开始下雨,像雷赤的心情一样,一直连绵了好几天。
最后一天,雨没有停,但是他却已经到了要去新地方任职的时间,陈东把他送上车,临走递给他一封信。
“赤赤,这封信路上拆,提前告诉你,算是个好消息,一路顺风。”陈东把信塞到他手里,转身走回大门里去。
雷赤从车窗探出头来,看着师父有些沧桑的背影,不觉眼眶有些湿热。
“我说赤赤,别伤感了,记得常常回来看看我们就好,知道吗?”一边的陆大头仍然是制服干净笔挺,一副笑嘻嘻的模样。
“知道了,回吧。”雷赤挥挥手,敬了个礼。
汽车发动起来,开始缓缓地往前提速,这时候,陆大头冷不防的一个立正,啪,一个笔挺的敬礼,比他的制服还要正。
他嘶哑着嗓子喊道:“为我们的同志送行!”
雷赤从车窗里看回来,一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他一直伫立在那里,身体随着汽车的方向看过来,在那里站成了一个丰碑。
汽车七拐八拐的走出去,雷赤回想着这一年在这里的点点滴滴,不由的伤感。
上面刻着A市的界碑在车外一闪而过,雷赤这才回过神来,自己已经离开了,下一个未知的地方未知的考验正在等着自己。
他的手放下来,轻轻地拉上车窗,不经意间碰到了兜里的信。
陈东说,这是个好消息,会是什么好消息呢?
雷赤苦笑一声,撕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
歪歪扭扭的字,显然不是陈东写的,他定了定神,先看了一眼落款,最后一句话是,致敬爱的雷叔叔,写信人,方歌。
“方歌!”雷赤萎靡的神经一下振奋起来,他迫不及待的把眼神移到信的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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