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谦举杯一口喝尽美酒,又将冰莹闪烁的水晶杯轻轻示意,果然滴酒不留,随后脸挂淡笑,温然望着骆雨柔。
骆大小姐今夜依然是一身嫣红,游云短衫、响铃裙,甜美可爱、俏丽逼人。
以她的性子哪里会对此种筵席稍有兴趣?一颗心思早就落在了周围那些花花草草,飞鸟仙禽上面了,以至于司徒谦近在眼前的敬酒竟然全没看到。
她正瞧着那只肥臀大嘴的鹈鹕娇憨可爱,想戏它一戏,却朦胧感觉近前有个人蚊子似的嗡嗡叫个不停,甚是讨厌,随口就道“师兄,酒我不爱吃啦,你们玩儿吧,我要去寻那只可爱的肥鸟了。”
眼睛盯着那只鹈鹕竟是闪也不闪,随手将挡在面前的司徒谦一推,登时将他推个四脚朝天,这时她才反过味儿来,刚才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立时奇道“咦?怎么又是你这木头,我要寻那肥鸟,你却挡着我的路干嘛?”
一句话噎得众人皆哑口无言,这姑娘也太有性格了,神经有够粗犷……
司徒谦吃的那点暗亏算得了什么,这是朝雀阁的小公主,谁敢拿她如何,莫非嫌活得太长了麽?
司徒浩然尴尬道“骆仙子受惊了,是犬子唐突,还请见谅。”
司徒谦也陪着苦笑站起身来,恭敬道“在下鲁莽,一时不查才…才阻了仙子去路,实非有意,见谅…见谅…”
要说这骆雨柔还真是司徒谦的克星,自打今日二人相见以来,他就没讨得半点儿好去,现在都有些麻木了,光天化日之下追杀你人家都不怕,小小的委屈你一下实在太过小儿科,不值一提。
那轸水和尚本自斟自饮,喝得酣然畅快,见到自家小师妹又惹了祸端,摇头短叹一声,说道“师妹你喜动不喜静,便去玩吧,可勿要再坏了别人的东西才好。”
司徒浩然忙道“不妨不妨,骆仙子请便,千万勿要客气。”
骆雨柔抿着小嘴儿朝师兄挑衅地轻哼一声,走了两步,又回身在桌上抓了一小把儿坚果,这才蹦蹦跳跳的去了。
插曲奏过,众人回座,饮宴欢谈复又开始。
司徒兄弟四目相望,挤眉弄眼,低声交流着:
司徒令辉微声道“大哥,这就是你日间所说的那位大闹市集、作恶多端的凶女人?”
司徒谦目不斜视,嘴唇飞速颌动“小声点儿,可不敢胡说,仙长们法力通天,我等一言一行很可能皆在掌控,你需礼数周到,切勿冲动失礼,坏了大事。”
司徒令辉口中允诺,心中却有些不忿,想道‘大哥也忒胆小了些,他们虽然法力高强,我司徒家的武功也未必就差到哪儿去,怎地如此弱了自家威风。’
司徒令辉打小过着枕稳衾温的生活,性格与哥哥也是迥然不同,虽与那些不入流的纨绔子弟薰莸不同器,却少了自家兄弟的沉稳虑熟,仗着司徒家的势力未曾受过什么挫折,但凡所觊,从来是垂手而得。
此次自己主家的重要客人来访,虽知造次不得,却放不下心中骄傲,只是摄于爹爹和大哥的再三嘱托才宾礼相待。
菜过五味、酒过三巡,本已微醺的司徒令辉又是一口将那自己平日里也不得多饮的碧琼灵酿灌入口中,冰醇逸香的酒液如一丝冰流顺喉滑入腹中,又凉又甜的酒液直钻心田,冰爽间又化为一氲酒香返回口中,轻轻呼出,唇齿残香,令人回味。
司徒令辉目光越发朦胧,感官慵懒又兴奋,酒意魅惑着他频频窥视鸾曦仙子,琉灯玉烛、迷离惝恍的光晕更映得伊人容颜娇丽无双。
司徒令辉心痒难耐,直想扑上去,将那羊脂腻玉似的美人儿按在身下肆意挞伐,想到妙处,脸上不由涌起贪婪之色。
司徒谦素知二弟品性,一直用余光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发觉他竟色眯眯地盯着鸾曦仙子,心中大惊,忙在他大腿上狠狠一掐,同时一碗热汤泼在他胸口。
司徒令辉突觉胸口炙烈、大腿撕痛,不禁大叫出声“啊!大哥你干什么!”
司徒谦连忙起身用衣袖胡乱拍打一番,慌道“二弟,你没事吧,对不住了,大哥有些醉了,竟不小心碰撒了热汤,来来为兄带你去整理一番,别捂着烫伤了才好。”
话毕边向众人告罪边拉着司徒令辉仓惶离去。
谢小天正与韩夜高唱酒令,醉语连连,喝得你死我活,此刻眼中却闪过一丝精芒,忖道‘此子也颇灵慧,可堪雕琢,嘿嘿…’精芒一闪即逝,便恢复浑浊,又赴酒场鏖战不休。
司徒谦拉着司徒令辉来到偏厅,散去仆役护卫,大声喝道“二弟你怎么如此糊涂!那鸾曦仙子乃是朝雀阁弟子,你怎敢觊觎!爹爹平日的教导你便都忘记了?”
司徒令辉被大哥一喊,登时清醒几分,也知自己失礼,一时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司徒谦负手长叹一声“你尚年幼,许多市面未曾见过,只道我司徒家权贵通天,却不知这只是对于凡人而言,那些真正的仙人,弹指间便可翻山倒海,不是你我所能想象。我们司徒家历尽数百年屹立不倒,自然靠历代家主苦心经营,但最重要的却是依仗了朝雀阁的威名,使那些觊伺我们司徒家财产的道门和魔门不敢造次,这才使我们家族延续至今……”
司徒令辉听了大哥教训心中却不服气,暗想‘这番说教爹爹也不知唠叨了几遍,还用你重复么?’口中却唯唯诺诺道“大哥教训的是,我自省得,刚才只是酒饮有些多了,一时…一时冲动……”
司徒谦看他熏然欲醉的模样,怒其不争,肃然道“今日你不用陪宴了,便自行回去,爹爹那边我自有说辞。”
司徒令辉望着大哥甩袖而去的背影,心中隐浮忿恨,目光闪了几闪,便即离去。
人去屋空,忽然一阵阴风吹过,晟亮的烛火明灭晃动,于地面曳出一团诡异妖邪的青色影子。
一个残虐沙哑的嗓音倏然响起,听来就像铁刷子擦刮血肉般让人甚不舒服“这个老家伙也来了,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嘿嘿嘿嘿……”
阴桀的诡笑逐渐远去,烛光明媚依旧,空寂的屋子却平添了一股森然之意。
司徒谦回到席间推说二弟不胜酒力已然醉倒不能相陪,告罪一番,自是无人计较。
司徒浩然站起身来,高声道“在下准备了一场表演,也算有趣儿,献与众位仙长,聊表心意。”
语罢轻轻击掌两记,便有优雅动听的器乐合奏之声袅袅传来,一队身着粉白色卷摆荷花裙的美艳舞姬翩然入场,一行十八人身高体形不差分毫,随乐起舞,只见若干曼妙的腰肢款款摆动,丰腴修长的玉腿在裙裳间时隐时现,盈腻丰满的酥胸于纱丝薄羽的领口处颤晃抖动……
舞姬们时而结手摆出各种美观造型;时而各自错立于宾客周围、舞蹈间斟酒奉茶;时而整齐划一、莺歌燕舞。
音乐也随着舞姬们的表演时时变幻,相得益彰,正演到妙处,司徒浩然却神秘道“诸位仙长请看好,下面才是精彩之处。”话语间脸上颇有得色,似乎对下面的表演成竹在胸。
音声忽转,宛若高山流水,瀑布漱石,周围景色竟然一变,仿佛来到仙山之中,四周檀雾缭绕,青山碧水,百花争妍,十八位舞姬不知何时已悄然退去,一只红色小雀儿叽喳叫着低飞而来,正落在舞台中央,引颈鸣叫。
霎时间,无数禽鸟和其呼应,鸣声、啸声接踵而来,有鹤鸣、鹕啼、鹰啸……声音杂乱无章,颇有些悲凉凄惨之意。
众人遁声望去,只见远处树林间钻出许多寸毛未着的禽鸟来,锦鸡、翠鸟儿、天鹅、仙鹤、鹈鹕……数十种鸟类,高矮胖瘦各不相同,都摇晃着肥大光秃的屁股一路狂奔而来,仔细一看,大部分鸟儿的屁股上还冒着青烟,神色惊骇,显是受了严重惊吓,狼狈滑稽,引人发笑……
司徒浩然涵养再好此刻脸色也有些发绿,他原本设想了一幕百鸟朝雀的奇景讨好朝雀阁众人,这些禽鸟搜集数年,又用最好的训鸟师调教了数年方才将这表演完成,没想到十多年心血居然被那喜欢烧人衣服的小公主举手间毁了……
司徒家主的心在滴血,却仍陪着笑脸,假惺惺地问询骆大小姐玩得是否尽兴……
众人见此情形皆掩嘴抿笑,只有鸾曦仙子竟没心没肺的噗哧笑出声来,举手投足如雨露苍兰,清润可爱。
一场奢华的晚宴在众人的欢笑中落幕,宾客尽得其喜,主人却苦乐参半。
悬挂天际的明朗圆月被漆黑的夜色缓缓吞下,晴美的夜已逝去,未知的明天即将来临。
两日后,恒熙城,‘甄丽广场’。
大汉国当代君主李宏国曾在十五年前颁下圣旨,每五年旺春时节于各大城市甄选才貌双馨的女子,最终唯留最优秀一人入宫为妃,余人根据名次给予银钱奖励,是为‘甄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