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清与戴升刚刚回到府衙后不久,便有一府兵风尘仆仆自堂外而入。
“大人,京城来报!”
语毕,便双手呈上一个火漆封口的信封。
“京,京城?”
戴升听到这两个字,眼前就一阵阵发黑,身体也如那风中弱柳,摇摆个不停。
这城郊雨夜劫案还未有半点头绪,此时京城又有何动静传来?
戴升拿捏着那封信的手不停地颤抖着,却是迟迟不敢启封。
脑子里面如走马灯似地冒了许多个念头出来。
倒是立于一旁的杨清,开口提醒:“戴大人,这京中来信,可耽误不得。”
这一声,使得戴升那浑浑噩噩的脑袋瞬间清醒了几分。
可不是,他在此处光顾着忧心,不接邸报,若真有要事因此被耽搁了,他一样是吃罪不起。
想到这,戴升这才抖抖索索地去除了那信封上的火漆,取出里面的纸张匆匆掠上了几眼。
看完,他的脸色便由之前的惨白转成了青色。
他便将那纸张递到杨清手上,差点连话都讲不利索:“大人,请过目。”
杨清接过一看,原来邸报上所写的是端王爷楚逸风代天巡狩,不日即将抵达燕州。
当年的太子,如今的天子楚景辉自十年前幸得燕州杨家相救平安回京后,便会每两年派皇子前来燕州巡狩。
这是天家所定下的一个规矩,十年来都未曾动摇。
只是近些时日,戴升被那劫案一事搅得是头昏脑胀,倒是将此事给遗漏了。
如今一看到这封邸报,才惊觉还有这么档子重要的事情。
“大人,如今那雨夜劫案尚未明朗,端王一行又即将到达。若在此期间有任何闪失,下官这项上人头,怕是不保。”
戴升下意识地又想掏汗巾抹脑门子上的汗,可是一往那兜里伸,才想起来那汗巾在回来的途中掉了。
这一摸摸了个空,戴升那手便是伸也不是,缩也不是,尴尬地僵在那里。
“戴大人既然知道此间利害关系,想必也应该明白如何处置。”
杨清将那邸报依样折拢,再度放回了那个信封之中。
“下官明白,只是下官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悍匪一事可大可小,下官手上所用人手,却只有那么多。”
“戴大人感觉难为,本官倒是有个法子。”杨清慢悠悠道。
“还请大人指点一二。”戴升对着杨清行了一礼。
“本官听闻,燕州城这么多年来与那些悍匪们能相安无事,是因为燕州大户们每年都在向他们上供。”
向悍匪上供银子以求自身平安这些,本是十分隐晦之事。
如今被杨清一语道破,戴升便觉得这脸上一阵火辣辣。
悍匪横行,说的不就是他这个县令无能,无所建树?
只是眼下,戴升也顾不上这丢脸不丢脸了,因为有更大的火已经往他身上烧过来了。
若是再不想办法解决,怕是他这仕途,就此走到头了。
“大人所言,不虚。只是我燕州百姓出此下策,也不过是为了自保。”
杨清点点头:“话虽如此,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公然挑衅官家,就算如刀疤一流,也不会无所顾忌。”
“那悍匪狡兔三窟,想要抄了他的老巢怕没有那么容易。”
“不过,人逮不着,戴大人不还可去找找那死物么?”
“依本官之见,那笔被劫钱财,定然还在我燕州城附近藏着。大人只要将那批赃物找到,无疑于敲山震虎。”
戴升闻言,眼睛不由得一亮。
没错,只要他能找到那一批被劫的钱财,在那端王面前也好有个交待。
一念至此,戴升不由得再度对着杨清施了一礼。
“大人恩德,下官铭记于心!”
杨清摆了摆手:“本官身为燕州节度使,理应如此。”
“大人说的是,下官这就去安排人手。”
戴升匆匆忙忙地离开了二堂,向着府衙外而去。
……
自戴升离去后,不二便从杨清的身后冒了出来。
“少爷……”
他没有接着往下说,只是因为他发现杨清的目光一直落在堂外那片空地上。
涌到嘴边的话再度咽了下去,不二也没再挑起话头,而是默默地立于杨清身后。
杨清不动,他便不动。
倒是杨清先回过神来,他对着不二招了招手:“瞧着这外面的天色不错,也该活动活动筋骨。”
杨清说完,就往府衙外缓步而去。
不二抬头看了一眼那头顶上阴沉沉的天色,不发一言,只是跟在杨清身后,一同往外而去。
回到杨府,杨清看向不二:“京中可有消息传来?”
不二上前一步,将一密信自胸前衣襟中取出。
“少爷所料不差,京中的确有异动传来。”
“哦?”
杨清说完,便伸手取过那封密信,三两下就看完了。
“那边还来信说,会在暗中派人过来,帮忙盯着这边的动静,请少爷尽管处理自己的事情便可。”
“好。”
不二顺手就将早就沏好的一杯香茗递于杨清手中。
杨清那细长的手指,轻轻地在杯壁上来回摩娑:“城外,可查得线索?”
“少爷放心,已有眉目,只待引那戴升带人前去,想来很快便有分晓。只是……”
不二踌躇了一下。
杨清顿了顿:“只是什么?”
“只是我在追查的时候,发现有人也在追查这批被劫财物的下落,而且动作利落隐蔽,令人不得不防。”
杨清的嘴角突地漾起一丝笑意:“是么?”
不二有点愕然地抬头,看着杨清。
在他的记忆里,杨清很少有笑的时候。
可如今,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杨清身上的这一丝的喜悦。
虽然很淡,而且很快就消失不见。
但这一发现,无疑让不二也心生困惑:他的少爷,究竟是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呢?
杨清却像是在给他解惑一样,往下说道:“也是时候去看看了。”
不二心头的不解更甚:去看看?这是要去看什么呢?
杨清将手中的茶盏拿了起来,再度放回到不二的手中。
“茶都凉了,该添把新火。晚上,陪我出去赏月。”
不二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外头那片阴沉沉的天:赏月?这天气,何月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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