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州府衙内自收了那一批从高粱地里起出来的财物后,县令戴升是日夜睡不安稳。
一闭眼,就会感觉到好像有人将那冰冷的大刀架在他那脖子上。
生生地将他自梦中吓醒,随后便是睁眼到天明。
这一日,戴升又早早地坐在堂前发愣。
一想到那些被挖出来的宝贝,戴升便觉得脑门子上抽抽地疼得慌。
那端王爷,很快就要来了。
燕州若是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政绩的话,也就只能是与那些强匪们有关的了。
只是他这一步若真是跨了出去,恐怕日后,再难回头。
眼下,戴升只盼着这些挖出来的东西,能够撑到端王爷回京。
到时候,再来想个稳妥的法子处理。
独自坐在堂前的戴升,眼前又闪过了杨清那张脸,后背再度感到有点发凉。
他就看不透杨大人这个人,看上去同谁都亲厚,实际上跟谁都隔了一层,让人搞不明白他到底是要干什么。
干什么?干什么那也得征得他的同意。
就算是节度使又如何?
左右不过一个没有实权的虚职而已。
如此一番想着,戴升那数日来一直紧锁着的眉头,便渐渐地舒展了开来。
而戴升在这一头战战兢兢,另一头,有人却是因为这一批被翻出来的财物而怒火冲天。
燕州城外,黑水涧
一个匆匆忙忙的身影自外而来,直奔山中一石屋。
“二哥,咱们那批埋在山下的货,被人给翻走了!”
此人一进屋,就对着坐在上首的一个男人嚷嚷。
“翻走了?在燕州这个地界,还有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有这个胆子敢翻我们的货?”
砰地一声,坐在上首的这个家伙一拳头打在一边的石头桌上,噌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是,是那个戴胖子!”
“戴胖子?召集弟兄们,操家伙!”
“是!”
来人调头又匆匆忙忙地往外跑,还没跑出几步,就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你们都给我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哪都不许去!”
“大管家?你怎么来了?”
李海看了上座人一眼:“老虎,老爷特意吩咐了老奴前来知会你们一声,最近几日安生些不要出去惹事生非。”
“那么大一笔钱财被人翻走了,老子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再者说了,那戴胖子这回也欺人太甚!什么时候他一个小小的县令,竟敢将手伸到我们头上来了?”
老虎阴沉沉地说着:“李老爷想息事宁人,老子可不想!要不然弟兄们还怎么在这一亩三分地上立足?”
“光个戴胖子还掀不起这么大的风浪,你们应该知道最近燕州来了个新节度使吧?这一切,都是他搞出来的。”
李海道:“老爷说了,这个新来的节度使有点邪门,所以让你们都老实点,等风声过了再出来。”
“新来的节度使?他要是不惹咱们,咱们就给他留着那条小命。惹上咱们,点个天灯让他瞧瞧!”老虎不甚在意道。
“老虎!”李海的声音高了些许。
老虎梗着脖子不语,半晌,才一脚踹在一边的圈椅上,“砰”地一声,将那椅子踹了个四分五裂。
“切记,莫要惹事生非。”李海说完,转身离去。
看着李海离去的背影,老虎转头对边上的那人说道:“木头,准备一下,晚上跟老子出去。”
木头一愣:“二哥,你还要出去?若被李老爷知道了,这事儿可就……”
“你不说我不说,李家老爷他会知道个屁!”
“成,胆敢抢了咱们的货,给他点教训尝尝!”木头抬手往自个儿的大腿上一拍。
语毕,木头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刚才那股子狠劲儿也一下子就泄了个大半。
看到木头垂头丧气的模样,老虎瞪了他一眼:“他娘的好好的,你在这里嚎的什么丧?”
木头抬起头来,看着老虎:“二哥,我只是想到了咱大哥。”
“大哥?”
听到木头的话,老虎也有片刻的怔忡。
“咱们想想,当初大哥在的时候,那才叫一个逍遥快活。可是,自从大哥他莫名其妙地折在乱葬坡后,咱们这头的事儿也多起来了。”
“我左右琢磨着,是不是有人在专门算计咱们?”
“哼,就算是算计,那也轮不到他们算到咱们头上来。翻了咱的货,那就是打了咱的脸!”
“这面子里子,老子是一定要去找回来的!”
听了老虎的话,木头心中的那股子怪异的感觉也如风吹云雾般迅速地散去了。
他再度附和道:“二哥,你说的对!这场子,就是得找补回来!”
“要不然这往后,还不让那些人给反了天去?”
……
是夜,小柳巷杨府
杨清坐在堂前,就着那一盏小烛灯安静地看着书,而不二蹲在门槛边拿小刀削着一根竹子。
一刀,破竹。
二刀,篾丝。
几刀下去,那细细的蔑丝就被剖出了一大捧。
不二将那蔑丝拿在手中,弯来绕去,不久后,一只小小的花篮便隐隐成了形。
杨清的目光落到不二手上那只小花篮上面,嘴角往上扬了扬:“不二,你这是要欢迎谁呢?”
不二回头看了杨清一眼:“……”
少爷,你怎么不说这是要给人送行的呢?
杨清将目光收回,再度落到了手中的书页上面。
厅堂门敞开着,一阵过堂风吹来,吹得那小烛灯上的火苗晃了两晃。
等到风过去,原本空荡荡的厅堂里面,便多了两个人。
他们全都一身黑衣,脸上蒙着一方黑巾,全身上下漆黑一片,只有手中的那把刀,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着幽幽的冷光。
杨清将手中的那本册子轻轻地搁到了桌子上面,看着堂前这两位不速之客,眼里平静无波。
“本来我还以为,你们不会来。”
“姓杨的,把老子的东西吐出来,就饶你一条狗命!”
老虎拿刀往那桌子上面拍得“咣咣”直响。
“看来,你们是真的不记得这是什么地方了。”杨清慢慢地站起了身。
“地方?什么地方?姓杨的,别整这些吓唬人的把戏,老子不是被吓大的。”
老虎将刀往桌子上面一拍,就往那桌子边上的太师椅上一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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