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刚刚升起的太阳霞光笼罩着，药圃绿叶上的闪闪露珠，剔透晶莹。
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站在金红光晕下的秦六合，默默注视晶莹露珠被绿叶一点点吸收，揉进草药的脉络里。
他感觉自己就像那被揉进露珠的草药一样，得到了营养注入，重新迎风绽放。
以后可以不再脆弱的，风一吹就枯萎。
秦六合微笑，昂首穿过药铺，走过廊桥，来到诊治的前厅开始打扫卫生。
司南贤老爷子总在关键时刻救他于危难，如果没有百草医馆的收留，他可能都熬不过这两年的时光。
所以，只要他留在百草医馆一天，就会对医馆尽一份自己的责任。
早上的阳光和煦而温暖，拿着扫帚打扫的秦六合，陷在阳光里的身影，朦胧而高大。
提前来检查义诊会场准备情况的司霁雨，看阳光里的陌生身影，怔楞半晌，才问道：“你是谁？”
清凉婉转的声音钻入秦六合耳内，他转身，看身穿月白修身纱裙的司霁雨，眼睛一亮，点头问好：“大小姐好，我是秦六合。”
“秦六合？”
司霁雨惊讶，将秦六合从头到脚打量一遍。
“怎么会……你身上的伤……你，你是吃了大力丸吗？怎么一个晚上不见，长高了这么多？”
秦六合见司霁雨瞪着跟铜铃一样大的眼睛，感觉有趣，没想到稳重端庄的大小姐也有这样小女孩的诧异表情。
“昨天受伤不敢站直，所以看着身高不高，今天伤口不那么疼了，自然就站直了。”秦六合轻笑回答。
“哦、”
司霁雨轻嗯没有说话，她也知道自己刚才的情绪有些过激，尴尬的将耳边的碎发捋到耳后。
从时刻提高戒备的战场回到舒适温暖的家，警惕沉稳都丢了，人的心态真是因环境而随时发生改变。
不过，秦六合好像不光身材变壮实了，红肿消退的脸庞跟昨日相比，好像也稍有不同。
剑眉入鬓，眼睛深邃明亮，下颚轮廓刚毅，怎么看都是一个硬汉模样，实在跟被别人欺负，不敢反抗的软弱男人不搭边。
秦六合被司霁雨盯的有些不自在，怕她发现什么端倪，忙转移话题。
“大小姐，这么早来前厅，是有什么事要安排吗？我可以帮你。”
“哦，不用了，一会儿绵竹山学道的学生要来医馆义诊，我看看还有什么缺的。”
绵竹山？
秦六合眼神突然变得寒冷，是楚浩天。
他派人来百草医馆是真的为民义诊，还是为了确定我这个废人有没有冲破他的五曜印？
“你的工作要是完成了，就回去先休息一会儿吧！”
司霁雨想着一会儿义诊开始，免不了要给绵竹山的人端茶递水，就让秦六合趁着间隙去休息！
谁知秦六合听闻她的提议一口拒绝。
既然人家是来看他的，他怎么也要让他们满意而归。
司霁雨皱眉，看秦六合眼里复杂难辨的坚毅眼神，跟昨天被陈开压制，不敢反抗的瘦弱男人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你昨天……”
“你好，我们是绵竹山道观学校的学生，来帮贵医馆义诊。”
清脆甜美的声音打断司霁雨即将说出口的话，也让拿着扫帚的秦六合双手一颤，手指用力的握紧扫帚杆。
司霁雨转身，看外面走进来的一行人。
为首的年轻男人面冠如玉，身高挺拔，配上身穿的湛蓝西装，本应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
可惜，被他那不容忽视狭长眼睛减少了三分谦和。
司霁雨没有评判什么，不动声色的转眸看他身侧穿着白色长裙的娇小女人。
皮肤白净，身量纤纤，是个让男人看了就会产生保护欲的女人。
后面就是一众身穿统一青色服饰的年青学徒。
“你们好，我是百草医馆的司霁雨，欢迎诸位到来这里义诊。”司霁雨微笑说道。
对面的娇美女人，看见司霁雨的绝色容貌，眼里闪过惊讶，再看她身穿的月白绣兰花的纱裙，手指不禁摸了一下自己麻布材质的衣料，黑亮的双眸一时暗淡下来。
“原来是司小姐，我是道观学校校长楚浩天的儿子楚南行，这是我师妹孟思柔。”
为首长着一双狭长眼眸的年轻男人，指着身侧的娇美女子，笑着对司霁雨说道。
“楚先生好，没想到你们会来这么早，请入座。”
司霁雨伸手请楚南行等人，坐在右侧是先准备好的一行太师椅上。
“六合，去准备茶水。”
六合？
娇小甜美的孟思柔听见这个名字浑身一颤，转头朝前方岿然不动的高大背影看去。
会是他吗？应该不是，他长的没得有这么高。
孟思柔暗自思忖，想上前验证，脚步又踌躇不前，直到秦六合转身，光明正大的看向他们。
“请问这位孟小姐要喝什么茶？”
秦六合的眼睛深邃的如永远走不到头的隧道，墨色的眼珠像是黑夜里的猫，看的孟思柔心里发怵，不敢与之对望。
“什，什么都可以。”
孟思柔低头小声说道，看地上青色大理石的眼睛透着酸楚，曾经意气风发的少爷，如今竟成了大端茶递水的仆人……
秦六合轻笑，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曾经整天粘着他的孟思柔，嘴角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
不敢看他？好笑，事情都让她做绝了，如今却不敢看他了……
孟思柔身后，已经入座的楚南行，狭长的眸子盯着长高的秦六合，手指紧抓太师椅的扶手，高声说道。
“既然你这个下人这么用心，那就用晨间采集的露水，谷雨前后采选的一芽二叶，用竹帚翻炒杀青，再用炭火烘焙成芽叶相连，汤翠绿明的岳西翠兰茶来吧。”
司霁雨蹙眉，楚南行的要求还真不是一般的高。
只是他要的这杯又是晨间露水，又是春天采集的茶叶，没有一年的存储，恐怕根本出沏不出这杯茶。
“这位先生，想要和明年的茶，那就等明年再来喝吧！”
秦六合脊背挺直，眯眼注视人模人样的楚南行，声音平稳的说道。
孟思柔听了秦六合不卑不亢的撵人话，心里一惊，忙看向脸色瞬间变了色的楚南行。
手指攥着裙摆，想上前安抚发怒的楚南行，又怕他误会是替秦六合说话，最后只好原地不动。
“那他妈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让本少爷明年再来？”
楚南行从椅子上跳起来，三步并两步的冲到秦六合身前，注视他跟自己平行的眸子，眼里闪过猜疑，小声在他耳边说道。
“以为自己还是绵竹山的少主呢？不好意思，改朝换代了，我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尊贵少主，而你……成了伺候我的卑贱下人。”
秦六合手握陈拳，又慢慢松开，如箭的冰冷眸子却直射进楚南行的眼里，嘴角扯出了微笑弧度。
“那又怎么样？即使我卑贱如泥，也曾经将你踩在脚下过，。这么算的话，你岂不是更卑贱。”
“你……”
楚南行眼里的狂风暴雨汹涌而出，提气揪起秦六合的衣领，就朝坚硬的墙壁凶残的甩过去。
秦六合双脚离地的瞬间，就暗自散掉了体内的真气，身体犹如枯萎的落叶，轻飘飘的在半空划过……
砰的砸在墙上，又滑落，摔在临时摆放的一排太师椅上，最后滚落在地。
“秦六合。”
司霁雨惊喊，不明白他为何要故意惹怒楚南行，也不明白楚南行为何要摒弃他维持良好的谦谦君子形象，出手狠戾。
“嗯……噗……”
秦六合捂着胸口，噗的吐出一口鲜血，眼睛半睁不睁的瞧观察他的楚南行，跟失去了力气的羚羊一样，任人宰割。
“哼，你现在就是一摊任我踩在脚下的烂泥。”
楚南行像个屠宰者一样，朝秦六合走过去，经过孟思柔身边时，被她伸手拽住了手腕。
孟思柔眼眸如水，见楚南行眼里竟是暴怒之色，又什么话都没说，默默的撤回了手。
秦六合满嘴血渍的躺在地上，目睹两人的细微动作，嘴角扯过一丝冷笑。
“既然是绊脚的烂泥，那就没有存在的必要，还不如一脚踢开。”
楚南行阴鸷闪着兴奋的眸子，盯着地上没有反抗能力的秦六合，咧嘴笑，抬脚就朝他的太阳穴狠踢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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