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裂的肋骨虽然已经请郎中看过,并且服下了汤药,依旧疼的钻心。
如果说肉体的伤痛还可以忍受,心灵所承受的压力简直就是一种无法承受的折磨。
林烁的那一记鞭腿,算是彻底把林飞给打醒了。
废去一身功力以后被乾元宗逐出门墙,并非仅仅只是对林飞这一个人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同时也彻底改变了他的家庭。
身体一直不怎么硬朗的母亲虽然没有埋怨过哪怕一句,却整日里愁眉不展,就连一向乐观豁达的父亲也总是长吁短叹。尤其是今日亲眼看到三叔父子的嘴脸,看到素来刚烈的父亲居然成了三叔的跟班,此时此刻的林飞才真正体会到父亲心底的那种不甘和屈辱。
而所有的这一切变故,其根源完全是因为自己从一个天才成为废人的巨大转变。
这种巨大的落差实在难以接收,来自现实中的痛苦全部转变成了压抑的心绪,成为一方压在心头的巨石,让他有种难以呼吸的窒息感受。
只有重新成为真正的强者,才能洗刷所有的这些耻辱。
但林飞的强者之路已经彻底断绝。
林飞曾经无数次试图从头再来,试图恢复被废掉的功力,但事实证明所有的这些努力都是无谓而又徒劳的挣扎。
被乾元宗主散去一身功力的同时,林飞的筋脉已经也被截断,再也不能修习武道。
这样的打击甚至让林飞一度产生了轻生的念头,真的想一头栽进玄武湖中一了百了。但一想到父亲的殷切关怀和母亲的眼泪,很快就打消了这种念头……
来到林氏账房已经好几天了,却对那些账目毫无兴趣,一直都躲在小屋中暗自神伤。账房管事知道林家的这位大少爷心情不好,所以从来不做过多的打搅,最多只是偷偷摸摸的隔着窗户看他一眼,免得这位落魄的大少爷一时想不开真的寻了短见。
虽说林飞已经成了废人,终究是林氏家族的长房长孙,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可就不大好交代了。
“大少爷,出来透透气吧。”账房管事张老夫子敲了敲房门:“总是一个人闷在屋子里,迟早会闷出毛病来。”
“张总账,我心情不好,不想出去……”
“大少爷,我进来了啊。”打过一声招呼之后,张老夫子推门而入。看到林飞的面容之时,忍不住的一声长叹:“我说大少爷啊,别这么折磨自己了,瞧瞧你成了什么样子?”
现在的林飞不仅身上有伤,更重要的是心中郁郁,双目赤红如火,两腮深陷,脸颊带着病态的潮红,半躺半坐的倚在小木床上,仿佛卧床多年的病夫。
“我知道大少爷是在为失去功力的事情烦心,也知道大少爷是个痴迷武道的天才。”张老夫子在床头坐下,慢声细语的说道:“其实这也没什么,我年轻的时候也是个胸怀远大志向的读书人,满脑子都是金榜题名的念头,可一次次科考都名落孙山,也曾象现在的大少爷你一样意志消沉,甚至一度对自己产生过怀疑,认为自己是个愚不可及的笨蛋……”
“考了几十年我还是个老童生,真的是因为我的文采不如别人吗?其实不是,只是因为我穷,没有买通考官,所以一直考不上。看透了营私舞弊的科举之事以后,索性放下心结不再去考了。”
“我能写会算,干嘛一定要去考秀才考举人?做个账房先生还不是一样能混口饭吃?只要兢兢业业的做事,现在还不是成了你们林家的总账房?”
“人呐,要看开些,至少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换一种方式,照样可以出人头地……”
经过这位老夫子的一番劝说,林飞的心情终于有些好转,强行克制着不去想那些烦心的事情:“您说的很对,我确实应该换一条路子了。”林飞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无论是习文还是练武,都是一样的道理……”
“大少爷能想通就好,能想通就好。”
“我已经决定了,先跟着张总账学习一下打理财务的本事。”
“打理账目,理顺钱财,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学的,以大少爷的聪慧,只要熟悉一下自然可以掌握……”
“话说我来这边已经好几天,却什么事情都没有做过……”
“如果大少爷想做事的话……城南的解银应该交上来了,大少爷可以去催一催,顺便散散心……不过今天好像有点晚了,还是明天再去吧。”
去催城南的解银,只不过是一见可做可不做的小事儿,出去散散心才是张老夫子的真实用意。
“不用等到明日了,我现在就要去。”
“要不要我派个车送大少爷过去?”
“不必了,我的身体虽然有点虚,还没到走不动路的地步呢。”
林飞的身体确实虚弱的厉害,刚刚出了南城就出了一身的虚汗,脚下好像踩着棉花一样,脑子里好像钻进了一万只苍蝇嗡嗡的响个不停,不得不停下脚步在坐在一块大石头休息。
身上的虚汗出了个透,湿漉漉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好不难受。深秋的冷风一吹,顿时湿寒入骨。
突然之间,一种奇怪的感觉突然袭上心头。
林飞总是感觉有什么东西跟在自己身后,几次回头观看却一无所获,除了路旁的几棵老柳树之外,四下里连一只鬼影子都看不到。
但这种感觉又是那么的真实。
明明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被人跟踪是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知能力,是所有生命面对危险之时的一种本能反应。
循着这种感觉的方向,目光渐渐锁定了身后的那棵老柳树。
暮色苍茫,寒威阵阵,除了寒风吹动树枝的沙沙声之外,什么都没有。
但多年的修行和最本能的反应还是让林飞清楚的知道有什么东西就潜伏在这棵老柳树上,正在窥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是谁在那里?”
一个身影从高高的老柳树上落下。
那是一个少女,身材有些消瘦,穿着一件过分宽大的长袍,腰间束着一根草绳,脚上没有穿鞋袜,赤着一双小脚站立在林飞面前。
双目清澈如泉,不带一丝杂质。
是晴月!
居然是晴月!